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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 16 /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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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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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俄俗:香囊中,或裝神香,或裝護身符,與十字架一起,佩戴在胸前,作護身用。

說罷,老太太從針線盒裡取出娜塔莎貼身佩戴的一個小十字架;在同一根帶子上還掛了一個剛剛做好的小香囊。


  

「好好戴上吧!」她接着道,給女兒戴上十字架,又給她畫了個十字,「從前呀,我每天夜裡都要給你畫十字,祝你安睡,我念祈禱文,你也跟着念。可現在你已經不是從前那樣啦,主不讓你心神安寧。唉,娜塔莎呀,娜塔莎!我做娘的禱告也幫不了你的忙啦!」老太太說罷哭了起來。

娜塔莎默默地親吻了一下她的手,向房門邁出了一步;但是她又突然急速回過身來,走到父親身邊。她的胸部在一起一伏地劇烈波動。

「爸爸!你也畫個十字祝福祝福....自己的女兒吧,」她聲音哽咽地說,在他面前屈膝跪下。

我們站在一旁,莫名其妙:她這種舉動為我們始料所不及,也顯得太隆重了。她父親喪魂失晚地望着她,望了片刻。

「娜塔申卡,我的孩子,我的好閨女,我的寶貝,你怎麼啦!」他終於叫道,說罷淚如雨下。「你難過什麼呢?你幹嗎要日夜啼哭?要知道,我都看見了;我夜裡睡不着覺就起床,站在你的房間外面聽!....都告訴我吧,娜塔莎,向你的老爸爸敞開你的心扉吧,我們....」

他說不下去了,把她扶了起來,緊緊地擁抱她。她渾身發抖地緊貼在他胸前,把頭理在他的肩膀上。

「沒什麼,沒什麼,這不過是....我不舒服....」她重複道,哽咽得泣不成聲。

「願上帝也像我一樣祝福你,我的好孩子,我的寶貝!」父親說,「願上帝讓你永遠心情平和,保佑你,不使你有任何悲傷。禱告上帝吧,我的孩子,但願我的有罪的祈禱能被上帝聽到。」

「還有我的祝福,我對你的祝福!」老太太又加了一句,淚如雨下。

「別了!」娜塔莎悄聲道。

她走到門口又站住了,再一次回過頭來看了看他們,她還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來,便快步走出了房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緊跟在她後面衝了出去。


第一部 第08

她默默地走着,走得很快,低着頭,也不看我。但是,走過一條街踏上濱河路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抓住了我的胳膊。  「悶!」她低語道,「心裡憋得慌....悶!」

「回去吧,娜塔莎!」我害怕地叫道。

「難道你看不出來,萬尼亞,我已經永遠離開了家,離開了他們,永遠不回去了嗎?」她說,用一種說不出的哀愁看著我。

我的心陡地沉了下去。我還在去看他們的時候就已經預感到了這一切,也許,還在這天前很久,我就像在迷霧中似的恍恍惚惚地看到了這一切;但是現在,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猶如晴天霹靂般使我感到震驚。

我們倆憂傷地走在濱河路上。我說不出話來;我在思索,我在沉思,我六神無主。我的頭開始發暈。我覺得這太荒唐,也太匪夷所思了!

「你在怪我,萬尼亞?」她終於問道。

「不,但是....但是我不信,這不可能!....」我不知所云地答道。

「不,萬尼亞,就是這麼回事!我離開了他們,而且不知道他們將會怎樣....也不知道找的下場將會怎樣!」


  
「你去找他,娜塔莎,是嗎?」

「是的!」她回答。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我發狂般地叫道,「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的可憐的娜塔莎!要知道,你這樣做簡直是發瘋。你會要了他們的命的,也毀了你自己!你知道這點嗎,娜塔莎?」

「我知道;但是我能有什麼辦法呢,這由不得我呀,」她說,從她的話裡可以聽到一種無可奈何的悲觀絶望,好像她被押去處決似的。

「回去吧,趁現在還不晚,回去吧,」我求她,但我央求得越熱烈,越懇切,我越是意識到我的規勸是徒勞的,而且在當前這時候也是十分荒唐的。「娜塔莎,你明白嗎?你會要了你父親的命的!你好好想過這個嗎?要知道,他父親是你父親的仇人呀;要知道,公爵侮辱了你父親,懷疑他偷了錢;要知道,他曾罵他是賊。要知道,他們正在打官司....這還沒什麼!這還是次要的,你知道嗎,娜塔莎....(噢上帝,這一切你都是知道的呀!)你知道公爵還懷疑你父親和母親趁阿廖沙在你們鄉下作客的時候,故意讓你去接近阿廖沙,讓你們相好嗎?你想想,你只要想想,你父親受到這樣的誹謗後心裡有多難受,有多痛苦啊。要知道,這兩年,他的頭髮一下子全白了你倒是瞧瞧他呀!而主要是,這一切你全都知道,娜塔莎,主啊,找的上帝呀!我且不說他們永遠失去了你以後將會怎樣!要知道,你是他倆的心肝寶貝,是他倆在老年留下的一切呀。這,我就不想說了:你自己也應該知道;你想想,你父親認為你無事受辱,是這些目空一切的人肆意誹謗的犧牲品,而且此仇未報!現在呢,正是現在,由於你們接待了阿廖沙,讓他來看你們,這一切又閙騰起來啦,過去的種種宿怨又一下子激化啦。公爵又一次侮辱了你父親,他老人家舊恨加上新仇,正義憤填膺,怒不可遏,可是突然。這一切,這一切責難現在全都變得似乎是有理的了!現在,一切知情人就都會站到公爵一邊,替公爵說話,並且指責你和你父親。唉,現在他還有什麼險去見人呢?要知道,這會立刻要了他的命的!羞愧難當,奇恥大辱,因為誰呢了都是因為你呀,而你是他的女兒,他唯一的寶貝疙瘩呀!而你母親會怎樣呢?要知道,她也決不會比他老人家活得更長....娜塔莎呀娜塔莎!你在做什麼呀?回去吧!可要三思而後行啊!」

她默然以對;最後,她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意含責備,而在這一瞥中含有多少令人心碎的悲傷,又有多少痛苦啊,於是我明白了,即使我不說這話,她那傷痕纍纍的心現在也滿是鮮血。我明白了,她終於下定決心,出此下策,經受了多大痛苦啊,而我說了這些無用的、為時已晚的話,又重新刺痛了她心頭的創傷,使她心如刀割;這一切我全都明白,但是我還是剋制不住自己,繼續說道:

「剛纔你自己還對安娜·安德烈耶芙娜說,也許,你就不出門了....不去參加徹夜祈禱①了。可見,你也是想留下來的呀;可見,你還沒完全拿定主意,不是嗎?」

她只是淒苦地微微一笑算作回答。我又何苦問這話呢?其實我也明白,一切都已經無可輓回地決定了。但是我也有點忘乎所以。

「難道你就這麼愛他?」我叫道,屏住呼吸,望着她,几乎自己都不明白我在問什麼。

「萬尼亞,讓我怎麼回答你呢?你都看見了!他讓我來,我就得來,而且在這裡等他,」她仍舊帶著原先那種淒苦的微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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