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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下 - 29 / 1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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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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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綱為親征行營使,以便宜從事。綱治守戰之具,不數日而畢。敵兵攻城,綱身督戰,募壯士縋城而下,斬酋長十餘人,殺其眾數千人。金人知有備,又聞上已內禪,乃退。求遣大臣至軍中議和,綱請行。上遣李梲,綱曰:「安危在此一舉,臣恐李梲怯懦而誤國事也。」上不聽,竟使梲往。金人須金幣以千萬計,求割太原、中山、河間地,以親王、宰相為質。梲受事,自不措一辭,還報。綱謂:「所需金幣,竭天下且不足,況都城乎?三鎮,國之屏蔽,割之何以立國?至于遣質,即宰相當往,親王不當往。若遣辯士姑與之議所以可不可者,宿留數日,大兵四集,彼孤軍深入,雖不得所欲,亦將速歸。此時而與之盟,則不敢輕中國,而和可久也。」宰執議不合,綱不能奪,求去。上慰諭曰:「卿第出治兵,此事當徐議之。」綱退,則誓書已行,所求皆與之,以皇弟康王、少宰張邦昌為質。

時朝廷日輸金幣,而金人需求不已,日肆暑掠。四方勤王之師漸有至者,种師道、姚平仲亦以涇原、秦鳳兵至。綱奏言:「金人貪婪無厭,凶悖已甚,其勢非用師不可。且敵兵號六萬,而吾勤王之師集城下者已二十餘萬;彼以孤軍入重地,猶虎豹自投檻阱中,當以計取之,不必與角一旦之力。若扼河津,絶餉道,分兵復畿北諸邑,而以重兵臨敵營,堅壁勿戰,如周亞夫所以困七國者。俟其食儘力疲,然後以一檄取誓書,復三鎮,縱其北歸,半渡而擊之;此必勝之計也。」上深以為然,約日舉事。


  

姚平仲勇而寡謀,急於要功,先期率步騎萬人,夜斫敵營,欲生擒干離不及取康王以歸。夜半,中使傳旨論綱曰:「姚平仲已舉事,卿速援之。」綱率諸將旦出封丘門,與金人戰幕天坡,以神臂弓射金人,卻之。平仲竟以襲敵營不克,懼誅亡去。金使來,宰相李邦彥語之曰:「用兵乃李綱、姚平仲,非朝廷意。」遂罷綱,以蔡懋代之。太學生陳東等詣闕上書,明綱無罪。軍民不期而集者數十萬,呼聲動地,恚不得報,至殺傷內侍。帝亟召綱,綱入見,泣拜請死。帝亦泣,命綱復為尚書右丞,充京城四壁守禦使。

始,金人犯城者,蔡懋禁不得輒施矢石,將士積憤,至是,綱下令能殺敵者厚賞,眾無不奮躍。金人懼,稍稍引卻,且得割三鎮詔及親王為質,乃退師。除綱知樞密院事。綱奏請如澶淵故事,遣兵護送,且戒諸將,可擊則擊之。乃以兵十萬分道併進,將士受命,踴躍以行。先是,金帥粘罕圍太原,守將折可求、劉光世軍皆敗;平陽府義兵亦叛,導金人入南北關,取隆德府,至是,遂攻高平。宰相咎綱盡遣城下兵追敵,恐倉卒無措,急徵諸將還。諸將已追及金人于刑、趙間,遽得還師之命,無不扼腕。比綱力爭,復追,而將士解體矣。

詔議迎太上皇帝還京。初,徽宗南幸,童貫、高俅等以兵扈從。既行,聞都城受圍,乃止東南郵傳及勤王之師。道路籍籍,言貫等為變。陳東上書,乞誅蔡京、蔡攸、童貫、朱勔、高俅、盧宗原等。議遣聶山為發運使往圖之,綱曰:「使山所圖果成,震驚太上,此憂在陛下。萬一不果,是數人者,挾太上于東南,求劍南一道,陛下將何以處之?莫若罷山之行,請于太上去此數人,自可不勞而定。」上從其言。

徽宗還次南都,以書問改革政事之故,且召吳敏、李綱。或慮太上意有不測,綱請行,曰:「此無他,不過欲知朝廷事爾。」綱至,具道皇帝聖孝思慕,欲以天下養之意,請陛下早還京師。徽宗泣數行下,問:「卿頃以何故去?」綱對曰:「臣昨任左史,以狂妄論列水災,蒙恩寬斧鉞之誅,然臣當時所言,以謂天地之變,各以類應,正為今日攻圍之兆。夫災異變故,譬猶一人之身,病在五臟,則發於氣色,形于脈息,善醫者能知之。所以聖人觀變于天地,而修其在我者,故能制治保邦,而無危亂之憂。」徽宗稱善。又詢近日都城攻圍守禦次第,語漸浹洽。徽宗因及行宮止遞角等事,曰:「當時恐金人知行宮所在,非有他也。」綱奏:「方艱危時,兩宮隔絶,朝廷應副行宮,亦豈能無不至者,在聖度燭之耳。」且言:「皇帝仁孝,惟恐有一不當太上皇帝意者,每得詰問之詔,輒憂懼不食。臣竊譬之,家長出而強寇至,子弟之任家事者,不得不從宜措置。長者但當以其能保田園大計而慰勞之,苟誅及細故,則為子弟者,何所逃其責哉?皇帝傳位之初,陛下巡幸,適當大敵入攻,為宗社計,庶事不得不小有更革。陛上迴鑾,臣謂宜有以大慰安皇帝之心,勿問細故可也。」徽宗感悟,出玉帶、金魚、象簡賜綱,曰:「行宮人得卿來皆喜,以此示朕意,卿可便服之。」且曰:「卿輔助皇帝、捍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調和父子間,使無疑阻,當遂書青史,垂名萬世。」綱感泣再拜。

綱還,具道太上意。宰執進迎奉太上儀注,耿南仲議欲屏太上左右,車駕乃進。綱言:「如此,是示之以疑也。天下之理,誠與疑、明與暗而已。自誠明而推之,可至于堯、舜;自疑暗而推之,其患有不可勝言者。耿南仲不以堯、舜之道輔陛下,乃暗而多疑。」南仲怫然曰:「臣適見左司諫陳公輔,乃為李綱結士民伏闕者,乞下御史置對。」上愕然。綱曰:「臣與南仲所論,國事也。南仲乃為此言,臣何敢復有所辨?願以公輔事下吏,臣得乞身待罪。」章十餘上,不允。

太上皇帝還,綱迎拜國門。翌日,朝龍德宮,退,覆上章懇辭。上手詔諭意曰:「乃者敵在近郊,士庶伏闕,一朝倉猝,眾數十萬,忠憤所激,不謀同辭,此豈人力也哉?不悅者造言,致卿不自安,朕深諒卿,不足介懷。巨敵方退,正賴卿協濟艱難,宜勉為朕留。」綱不得已就職。上備邊禦敵八事。


  

時北兵已去,太上還宮,上下恬然,置邊事于不問。綱獨以為憂,與同知樞密院事許翰議調防秋之兵。吳敏乞置詳議司檢詳法制,以革弊政,詔以綱為提舉官,南仲沮止之。綱奏:「邊患方棘,調度不給,宜稍抑冒濫,以足國用。謂如節度使至遙郡刺史,本以待勛臣,今皆以戚裡恩澤得之;堂吏轉官止於正郎,崇、觀間始轉至中奉大夫,今宜皆複舊制。」執政揭其奏通衢,以綱得士民心,欲因此離之。會守禦司奏補副尉二人,禦批有「大臣專權,浸不可長」語。綱奏:「頃得旨給空名告敕,以便宜行事。二人有勞當補官,故具奏聞,乃遵上旨,非專權也。」

時太原圍未解,种師中戰沒,師道病歸,南仲曰:「欲援太原,非綱不可。」上以綱為河東、北宣撫使。綱言:「臣書生,實不知兵。在圍城中,不得已為陛下料理兵事,今使為大帥,恐誤國事。」因拜辭,不許。退而移疾,乞致仕,章十餘上,不允。台諫言綱不可去朝廷,上以其為大臣遊說,斥之。或謂綱曰:「公知所以遣行之意乎?此非為邊事,欲緣此以去公,則都人無辭耳。公堅臥不起,讒者益肆,上怒且不測,奈何?」許翰書:「杜郵」二字遺綱,綱皇恐受命。上手書《裴度傳》以賜,綱言:「吳元濟以區區環蔡之地抗唐室,與金人強弱固不相侔,而臣曾不足以望裴度萬分之一。然寇攘外患可以掃除,小人在朝,蠹害難去。使朝廷既正,君子道長,則所以捍禦外患者,有不難也。」因書裴度論元稹、魏洪簡章疏要語以進,上優詔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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