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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法利夫人 - 27 / 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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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法利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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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極了!」藥劑師說。「那麼,打發你們的姑娘去向這樣精力旺盛的男子漢懺悔吧!我呢,我若是政府的話,我要一個月給神甫放一次血。不錯,勒方蘇瓦太太,每個月都要切開靜脈大放血,這才不會有礙治安,傷風敗俗呵!」

「住口吧,奧默先生,你不信神!你不信教!」


  

藥劑師回嘴說:「我信教,信我自己的教,我敢說比他們哪一個都更相信,他們不過是裝腔作勢。耍騙人的花招而已。和他們不同.我崇拜上帝!我相信至高無上的真神、相信造物主,不管他叫什麼名字。那都不要緊,反正是他打發我們到世上來盡公民的責任,盡家長的責任的。不過,我犯不着去教堂。吻銀盤子,掏空自己的腰包去養肥一大堆小丑,他們吃得比我們還好呢!因為你要禮拜上帝,那在樹林裡,在田地裡,甚至望着蒼天都可以,古人不就是那樣的麼?我的上帝,就是蘇格拉底、富蘭克林、伏爾泰和貝朗瑞的上帝!我擁護《薩瓦教長的信仰宣言》和八九年的不朽原則!因此,我不承認上帝老官能拄枴杖在樂園裡溜躂,讓他的朋友住在鯨魚的肚子裡,大叫一聲死去,三天之後又活過來!這些事情本身就荒唐無稽,何況還完全違反了一切物理學的定律;這反倒證明了,順便說一句,神甫都是愚昧無知的朽木,還硬要把世人和他們一起拉入黑暗的無底洞。」

藥劑師住了口,用眼睛尋找周圍的聽眾,因為他一激動就忘乎所以.還以為自己在開鄉鎮議會呢。

`但是客店老闆娘卻不再聽他那一套;她伸長了耳朵,要聽遠處的車輪滾滾聲。她聽得出馬車的聲響,夾雜着鬆動了的馬蹄鐵打在地上的喀嗒聲,燕子號到底在門口停住了。班車只是兩個大輪子上面放一隻黃箱子,輪子和車篷一樣高,使旅客看不見路,卻把塵土帶上他們的肩頭。車門一關,狹窄的氣窗上的小玻璃就在框子裡哆嗦,玻璃上有一層灰塵,再加上左一塊、右一塊泥水乾後留下的斑點,連大雨也洗不乾淨,班車套了三匹馬,一匹打頭,下坡的時候,車一顛簸,箱底就會碰地。

有幾個榮鎮的老闆到廣場上來了;他們同時說話,打聽消息,問長問短,找鷄鴨筐子;伊韋爾忙得不知道回答誰才好。本地人總是拜託他進城辦事。他要去鋪子裡買東西,替鞋匠帶回幾卷皮子。給馬蹄鐵匠帶來廢鐵,給老闆娘帶一桶鯡魚,從婦女服飾店帶回幾頂帽子,從理髮店帶來假髮;他一路回來,站在座位上,高聲呼喚,把一包—包東西從籬笆上扔到院子裡去,而他的馬認得路,會自己向前走。

一件意外的事使班車回來晚了:包法利夫人的狗在田野裡不知去向。大家足足吹了一刻鐘口哨,喊狗回來。伊韋爾甚至開了半古裡倒車,總誤以為看見狗了;但是不得不趕路呀。艾瑪氣得哭了,總怪復爾倒霉。布販子勒合先生和她同車,想法子安慰她,舉了好多例子,說狗丟了幾年之後,還認得它的舊主人。他聽人說,有—條狗從君士坦丁堡回到了巴黎。另外一條筆直走了五十古裡,泅過了四條河;他的父親有一條捲毛狗,丟失了十二年,一天晚上,他進城吃晚餐,不料忽然在街上碰見這條狗,它一下就跳到他的背上去了。




第二節

艾瑪頭一個下車,接着是費莉西,勒合先生,還有一個奶媽,而夏爾卻是不叫不醒的,打天一黑,他就在車角落裡睡着了。

奧默上前作自我介紹;他向夫人表示敬意,對醫生說了些客套話,說他非常高興能為他們效勞,並且用親熱的口氣說,他自作主張要陪他們晚餐,再說,他的妻子也不在家。

包法利夫人一進廚房,就走到壁爐前。她用兩個手指頭捏住膝蓋上的袍子,把它往上一提,露出了腳踝骨,再把一隻穿著黑靴子的腳,伸在轉動的烤羊腿上面,烤火取暖。火照亮了她的全身,一道強光穿透了她的衣料,穿透了她白淨皮膚的小汗毛孔,甚至穿透了她時時眨動的眼皮。風從半開半關的門吹進來,把一大片紅顏色吹到她身上。

在壁爐的另外一邊,一個頭髮金黃的青年人在不聲不響地瞧著她。

萊昂.杜普伊先生是第二個在金獅客店包伙的人,他在公證人吉約曼那裡當實習生,在榮鎮住得很乏味,時常推遲用膳的時間,希望客店裡會來個把旅客,可以陪他聊—個晚上。有些日子,工作完了,他不曉得幹什麼好,只得準時來受活罪,從喝湯開始,到吃乾酪為止,一直單獨和比內在一起。因此,他非常高興地接受了老闆娘的建議,來陪新到的客人晚餐。

他們走進大餐廳,勒方蘇瓦太太要講究一下,就擺了四副刀叉。


  

奧默怕鼻炎發作,請大家不要怪他戴着希臘便帽用膳。

然後,他轉過頭來對鄰座的艾瑪說:「夫人一定有點累了吧?坐我們的燕子號班車實在顛簸得厲害!」

「的確厲害,」艾瑪答道。「不過動動也很好玩,我喜歡換換地方。」

「釘在一個地方不動,」實習生嘆口氣說,「真是無聊透了!」

「要是你像我一樣,」夏爾說,「總得騎馬....」

「不過,」萊昂接着對包法利夫人說,「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比換地方更有意思的了。只要你做得到,」他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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