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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 - 47 / 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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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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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時, 太監跪啟:「賜物俱齊,請驗等例。」乃呈上略節。賈妃從頭看了,俱甚妥協,即命照此遵行。 太監聽了,下來一一發放。原來賈母的是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拄一根,伽楠念珠一串,「富貴長春」宮緞四匹,「福壽綿長」宮綢四匹,紫金「筆錠如意」錁十錠,「吉慶有魚」銀錁十錠。邢夫人,王夫人二分,只減了如意,拐,珠四樣。賈敬,賈赦,賈政等,每分御製新書二部,寶墨二匣,金,銀爵各二隻,表禮按前。寶釵,黛玉諸姊妹等, 每人新書一部,寶硯一方,新樣格式金銀錁二對。寶玉亦同此。賈蘭則是金銀項圈二個,金銀錁二對。尤氏,李紈,鳳姐等,皆金銀錁四錠,表禮四端。外表禮二十四端,清錢一百串,是賜與賈母,王夫人及諸姊妹房中奶娘眾丫鬟的。賈珍,賈璉,賈環,賈蓉等,皆是表禮一分,金錁一雙。其餘綵緞百端,金銀千兩,禦酒華筵,是賜東西兩府凡園中管理工程,陳設,答應及司戲,掌燈諸人的。外有清錢五百串,是賜廚役,優憐,百戲,雜行人丁的。

眾人謝恩已畢, 執事太監啟道:「時已醜正三刻,請駕迴鑾。」賈妃聽了,不由的滿眼又滾下淚來。 卻又勉強堆笑,拉住賈母,王夫人的手,緊緊的不忍釋放,再四叮嚀:「不須掛念,好生自養。如今天恩浩蕩,一月許進內省視一次,見面是盡有的,何必傷慘。倘明歲天恩仍許歸省,萬不可如此奢華靡費了!」賈母等已哭的哽噎難言了。賈妃雖不忍別, 怎奈皇家規範,違錯不得,只得忍心上輿去了。這裡諸人好容易將賈母,王夫人安慰解勸,方纔扶出園門進上房去了。要知端的,且看下回。


  

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意綿綿靜日玉生香

話說賈妃回宮,次日見駕謝恩,並回奏歸省之事,龍顏甚悅。又發內帑綵緞金銀等物,以賜賈政及各椒房等員,不必細說。且說榮寧二府中因連日用盡心力,真是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又將園中一應陳設動用之物收拾了兩三天方完。第一個鳳姐事多任重,別人或可偷安躲靜,獨他是不能脫得的,二則本性要強,不肯落人褒貶,只扎掙着與無事的人一樣。 第一個寶玉是極無事最閒暇的。偏這日一早,襲人的母親又親來回過賈母, 接襲人家去吃年茶,晚間才得回來。因此,寶玉只和眾丫頭們擲骰子趕圍棋作戲。正在房內頑的沒興頭,忽見丫頭們來回說:「東府珍大爺來請過去看戲,放花燈。」寶玉聽了,便命換衣裳。才要去時,忽又有賈妃賜出糖蒸酥酪來,寶玉想上次襲人喜吃此物,便命留與襲人了。自己回過賈母,過去看戲。

誰想賈珍這邊唱的是<<丁郎認父>>,<<黃伯央大擺陰魂陣>>,更有<<孫行者大閙天宮>>,<<姜子牙斬將封神>>等類的戲文,倏爾神鬼亂出,忽又妖魔畢露,甚至于揚幡過會,號佛行香,鑼鼓喊叫之聲遠聞巷外。滿街之人個個都贊:「好熱閙戲,別人家斷不能有的。 」寶玉見繁華熱閙到如此不堪的田地,只略坐了一坐,便走開各處閒耍。先是進內去和尤氏和丫鬟姬妾說笑了一回, 便出二門來。尤氏等仍料他出來看戲,遂也不曾照管。 賈珍,賈璉,薛蟠等只顧猜枚行令,百般作樂,也不理論,縱一時不見他在座,只道在裏邊去了, 故也不問。至于跟寶玉的小廝們,那年紀大些的,知寶玉這一來了,必是晚間才散,因此偷空也有去會賭的,也有往親友家去吃年茶的,更有或嫖或飲的,都私散了,待晚間再來,那小些的,都鑽進戲房裡瞧熱閙去了。

寶玉見一個人沒有,因想「這裡素日有個小書房,內曾掛着一軸美人,極畫的得神。今日這般熱閙,想那裡自然無人,那美人也自然是寂寞的,須得我去望慰他一回。」想著, 便往書房裡來。剛到窗前,聞得房內有呻吟之韻。寶玉倒唬了一跳:敢是美人活了不成?乃乍着膽子,舔破窗紙,向內一看那軸美人卻不曾活,卻是茗煙按着一個女孩子, 也幹那警幻所訓之事。寶玉禁不住大叫:「了不得!」一腳踹進門去,將那兩個唬開了,抖衣而顫。


  
茗煙見是寶玉, 忙跪求不迭。寶玉道:「青天白日,這是怎麼說。珍大爺知道,你是死是活? 」一面看那丫頭,雖不標緻,倒還白淨,些微亦有動人處,羞的臉紅耳赤,低首無言。寶玉跺腳道:「還不快跑!」一語提醒了那丫頭,飛也似去了。寶玉又趕出去,叫道:「你別怕,我是不告訴人的。」急的茗煙在後叫:「祖宗,這是分明告訴人了!」寶玉因問: 「那丫頭十幾歲了?」茗煙道:「大不過十六七歲了。」寶玉道:「連他的歲屬也不問問,別的自然越發不知了。 可見他白認得你了。可憐,可憐!」又問:「名字叫什麼?」茗煙大笑道:「若說出名字來話長,真真新鮮奇文,竟是寫不出來的。據他說,他母親養他的時節做了個夢, 夢見得了一匹錦,上面是五色富貴不斷頭た字的花樣,所以他的名字叫作た兒。」寶玉聽了笑道:「真也新奇,想必他將來有些造化。」說著,沉思一會。

茗煙因問: 「二爺為何不看這樣的好戲?」寶玉道:「看了半日,怪煩的,出來逛逛,就遇見你們了。這會子作什麼呢?」茗煙だだ笑道:「這會子沒人知道,我悄悄的引二爺往城外逛逛去, 一會子再往這裡來,他們就不知道了。」寶玉道:「不好,仔細花子拐了去。便是他們知道了,又閙大了,不如往熟近些的地方去。還可就來。」茗煙道:「熟近地方,誰家可去?這卻難了。」寶玉笑道:「依我的主意,咱們竟找你花大姐姐去,瞧他在家作什麼呢。 」茗煙笑道:「好,好!倒忘了他家。」又道:「若他們知道了,說我引着二爺胡走,要打我呢?」寶玉道:「有我呢。」茗煙聽說,拉了馬,二人從後門就走了。幸而襲人家不遠,不過一半里路程,展眼已到門前。茗煙先進去叫襲人之兄花自芳。彼時襲人之母接了襲人與幾個外甥女兒,幾個侄女兒來家,正吃果茶,聽見外面有人叫「花大哥」,花自芳忙出去看時,見是他主僕兩個,唬的驚疑不止,連忙抱下寶玉來,在院內嚷道:「寶二爺來了!」別人聽見還可,襲人聽了,也不知為何,忙跑出來迎着寶玉,一把拉著問:「你怎麼來了? 」寶玉笑道:「我怪悶的,來瞧瞧你作什麼呢。」襲人聽了,才放下心來,も了一聲,笑道:「你也忒胡閙了,可作什麼來呢!」一面又問茗煙:「還有誰跟來?」茗煙笑道:「別人都不知,就只有我們兩個。」襲人聽了,復又驚慌,說道:「這還了得!倘或碰見了人,或是遇見了老爺,街上人擠車碰,馬轎紛紛的,若有個閃失,也是頑得的!你們的膽子比鬥還大。都是茗煙調唆的,回去我定告訴嬤嬤們打你。」茗煙撅了嘴道:「二爺罵著打着,叫我引了來,這會子推到我身上。我說別來罷,不然我們還去罷。」花自芳忙勸:「罷了,已是來了,也不用多說了。只是茅檐草舍,又窄又臟,爺怎麼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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