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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29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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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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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邊野廣闊原野上,到處都是送葬人及各寺唸佛僧眾。上皇、藤壺皇后及東宮太子所派使者與眾人一道追思悼念。左大臣悲痛難抑,老淚縱橫:「孰想我這把年紀,意身逢此等木幸,命運如此多鐘,何日方是盡頭!」眾人睹目傷懷,無不流淚,悲號聲響遍四野。葬儀隆重而盛大,喧擾了一夜。第二日拂曉,大家方依依歸去。

生死雖為人世常事。但源氏只見過夕額之死,或許經歷變故不多,故傷痛悲絶,非比尋常。時值八月二十後,殘月斜掛,淒涼無限。左大臣于歸途中追思亡女,心情鬱結,一愁莫展。源氏公子見了,益增悲慼,眺望長空,悲泣而吟:


  

「麗人似青煙,依雲上碧天。凝視長空夜,點點令人憐。」

源氏公子回至左大臣府脈,徹夜難眠。憶起葵姬那絶世容顏,不禁連連懊喪:‘為何總以為她會諒解我,總是一味任性行事而讓她心呼幽怨呢?她終視我情薄灑手抱恨而去了!緬懷往事,更覺悔恨難當!他穿上淺黑色喪農,又神思恍他地想:「如我先舍她而去,她定會穿深黑色喪服追悔我吧!」遂又吟道:

「遵制喪衣已色淡,袖淚成淵界仍多。」吟罷設香唸佛,神態謹嚴恭敬。隨即低聲確道:“法界三昧普賢大士....

儀態亦甚莊重。

源氏公子見那新生嬰兒,遂想起古歌「若非剩有遺孤在,何以追懷逝世人?」更是心如刀絞。他想:“此話倒有道理,倘使連個遺孤也沒有,則不知有何等傷悲啊片

女兒碎然亡故,老夫人悲痛難支,競病倒在床。眾人又是一陣慌亂,忙請得道高僧大修法事,以祈禱平安。光陰差再,眼見過了七七。其間每度超薦亡魂,老夫人總覺此事太過突然,不相信女兒真個已死,一味悲傷嗷泣。天下父母誰不痛惜子女?即便兒女粗笨,也覺可愛,更何況葵姬那般賢慧伶俐。故左大臣夫婦常傷心落淚,眾人也皆黯然。

源氏大將不再光顧二條院及諸情人處,只寫幾封信去問候。整日淒苦愁嘆,專心為亡委誦經唸佛。六條妃子也以跟女兒齋宮赴禁中左衛門府齋戒為由,不再寫信與源氏公子。源氏公子早已痛感人世無聊;如今又痛失愛妻,更感世事皆空,無可留戀。若木為那嬰兒,倒想遁人空門。然而忽又想起西殿那孤苦伶件之人,心中不免掛念。他每夜獨宿帳中,雖有眾宮女侍候,然總覺寂寞難奈。常想起古歌「秋日生離猶戀戀,何況死別兩茫茫」之句。安寢後亦是恍館迷離。便選嗓音優美的僧人,晚間在榻測誦經唸佛以驅寂寞。然破曉時聞此佛號,倍生悲涼。初冬漸至,寒氣沁人肺腑。公子不慣獨宿,惟覺長夜漫漫。一日清晨,朝霧濃重,忽有人送上一封深藍色系有一枝初綻菊花的信來。源氏公子覺得甚為風流雅緻,細看方知系六條妃子所寫。信中道:“久本問候,此心尚望諒鑒。

近聞辭世悲欲絶,遙知孤身袖未乾。因今日晨景迷離,聊以自慰,謹呈短柬以表寸心。

源氏公子讀罷,覺得此信較之往日更富才情,教人愛木釋手。但轉念一想:她自個害了人,尚佯裝不知,寫信來,真乃可恨!倘就此與她決絶,不通音訊,豈不折損了她的名聲?心中躊躇難定。後又想道:「死者已逝,皆為命中注定,何必責怨別人呢?」不禁有些回心轉意。對六條妃子的戀情終不忍斷絶。想寫信回覆,又念及妃子正陪伴齋宮清心潔身,不宜閲讀喪家書信。繼而又想:她特地來信,我若置之不理,未免木留顏面。便于一紫灰色信箋上寫道:“久疏問候,但傾慕之心,未敢懈怠。只因身着喪服,不便致信,乞蒙諒鑒。

朝露先凋後亡別,情深枉費執念時。你心懷恨實可理喻,但請勿忘卻此等厭惡之事。你正齋戒,恐不宜閲此信。我值居喪,亦未便多言。

六條妃子當時已回至私邪,便悄悄展閲覆信。源氏公子那含蓄語意,她當即明了。不由暗忖道:「原來他全已知曉!」心中懊惱不已。又想:「我身蒙不幸,能有誰憐?今又落得個『生魂祟人』的惡名,倘桐壺爺聞後木知作何感想呢!他與亡夫前皇太子乃同胞兄弟,情誼深厚。亡夫彌留時,曾遺言將女兒齋宮託付於他。桐壺爺也常說『我定為弟照顧此女』又多次勸我留居官中。可我乃守寡之身,自當遠離紅塵,故而離宮遠居。孰料遇此冤孽,墮入迷離春夢,平添無限苦楚,而今又流傳惡名。我命好苦啊!」她心思迷亂,精神頽喪。

六條妃子不僅容貌出眾,且其情趣高雅,素以才女著稱。此次齋宮遷居嗟峨野宮,也曾興辦過各類饒富情趣的事。自陪女兒抵達野宮後,常有幾個風流公卿不畏霜露,披星戴月趕至峻峨野宮一帶野遊,以求邂逅六條妃子。源氏公子聞聽此事,思忖道:「並不為怪。想那妃子才情絶世,品貌非凡。如真個看破紅塵,出家為尼,那才寂寞難奈呢。」

葵姬七七四十九天佛事中,源氏公子足不出戶,一直幽居于左大臣邪內。頭中將現已升為三位中將,知他不喜獨居,甚為同情,故常來作陪。為他講述世間種種奇聞逸事,以驅憂解悶。莊重的事情有,輕薄的事情也有。尤其有關那個內傳的事,常被當作笑料。源氏公子聽他談及內侍,總勸誡道:「實是罪過,再別拿這老祖母開玩笑吧!」二人毫無顧慮,互談種種尋花問柳的舊事。例如某年春某日夜于一邪內相遇某女,及秋天源氏公子與未摘花幽會後回宮的早晨被頭中將嘲笑等。但到頭來往往是感嘆人世多變,不覺淚濕襟衫,相互而泣。

一日雨後黃昏,天空彤雲密佈。中將一時興起,除去深色喪服,穿了素色衣裝,翩然來訪源氏公子。他顯得風姿勃發,使所見者莫不驚嘆。此時公子正斜倚于西面邊門一欄杆上,閒賞庭前枯萎凋零的花木。此時淒風冷雨不斷,公子心壞悲慼,淚水如檐外雨滴,靜靜淌下臉頰。他兩手托腮,獨自沉吟「為雨為雲今不知」,風度滯酒中略透淒艷。中將心魂為之一動,駐目良久,忖道:「一個女子倘離如此男子而獨赴黃泉,其魂靈定然不忍離去吧。」便走近前去,于對面坐下。源氏公子衣衫不整,但素樸大方,自有非凡氣度。中將眺望長空,淒淒吟道:


  

「為雨為雲皆漠漠,安知何處是芳魂。去向不知了!」源氏公子吟道:

「專魂若為燕遊雨,漠漠長空也淚淋。」中將見源氏公子吟時淒容滿面,哀思深切。暗想道:“原以為公子多年對阿妹並無深愛。只因得桐壺爺屢次訓誡他,父親苦心疼愛,母親與他乃姑表之親,有些種種干係,才使他勉強塞責罷了。今兒看來是我錯看了他,他原對這正夫人是疼愛有加啊/恍然大悟之後,倍覺葵姬之死甚是可惜。彷彿家中失卻了光彩。

中將離開後。源氏公子見凋萎的草叢中尚有龍膽及撫子花開得極為艷麗,便命侍女折了枝撫子花,附上書信,派小公子的乳母宰相君送與老夫人,信中寫道:

「籬下鮮花枯草畔,凝似殘秋遺情物。以花比殘秋,老夫人定認為那花要遜色吧?」她看罷此信,想起小公于天真爛漫的笑顏,淚如枯萎的樹葉,簌簌流落腮邊。勉力吟道:

「草枯籬畔花雖美,看罷總道袖不幹。」

源氏公子閙居宅內多日,甚覺無聊,忽然想起了模姬。她平時態度雖較冷漠,但照其性情推測,如今對己喪妻之痛定會同情,或許能給我些安慰。便寫了封信。信送到時,已是日暮。雖久未通信,但模姬的眾侍女知道以前曾有過信來,並不為怪,便將信呈上。模姬見一張天藍色紙上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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