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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30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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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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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悲秋均嘗味,淚多獨在此黃昏。真乃『年年十月愁霖雨』。」眾侍女勸道:“此信可是用心寫就的,比以往的更添風趣,若不理睬,似乎不妥吧片模姬也正如是思量。便回覆道:“知君深宮孤寂難奈,賤妾不勝心傷。正如古歌所說:『戀情倘着色,雖濃亦可觀。我方無色相,安敢與君看?』是故未能前往弔慰,乞望諒解。並附詩曰:

每逢秋霧悲永別,此番風雨惹人愁!此信語意含蓄,用淡墨色寫成。模姬亦覺滿意。


  

世間之事,原本是實際總不若預想那般順利。源氏公子脾性也正好如此:他對那些性格倔強的人,戀慕尤為深切。他據此推想:「模姬從來不許我求愛,卻又時時向我透露風情。由是看來,她與我是可互道真情的。僅因她不願用情太多,恐惹人注目而已。我可不想把西殿那人養成這種性情。」他推度紫姬近日定很孤寂無聊,對她甚是想念。然而于她僅如關懷一無母的孤兒,並非慮及她如其它情人會因久別而生怨,因此心裡不免快慰許多。

天色盡黑,源氏公子教人移來燈火,叫了幾位親近侍女陪坐閒談。其中有個中納言君,暗中早與公子有染。後因公子居喪,方未有此種行徑。眾詩女都暗中稱讚:到底是一個氣節高尚之人。公子道:「近來大家拋卻諸事,親切團聚于此,倒甚于夫人在世時。不知日後能否再有機緣,真有些戀戀不捨呢。除去別離悲拗,念及此事,不免讓人傷心!」眾人聽得此話,無不暗自飲泣。一人道:“提起那樁事,真有些黯然神傷,可又無可奈何!念及公子終將另赴他處,不復回歸,真讓我等....

話到此處,早便咽無語了。公子看看眾傳文,甚覺可憐。便道:「哪能丟下你們不管呢?我並非薄情之人!倘若仔細思量,定能知我一片衷心。可惜我壽命也是長短無常啊!」說罷,目視燈火,淚光盈盈,淒艷異常。

有個叫資君的侍女,父母皆亡,平素深得葵姬憐愛。源氏公子覺此女可憐可愛,便對她道:‘噴君,往後我作你庇護人好了。貴君便嚶嚶地哭開了。她穿著件襯衫,顏色墨黑。外面還罩了件墨色上衣及營草色裙子,姿態玲戲嬌美。公子又對眾人說道:「惟願不忘舊情者,且耐住眼下之寂寞時光,于此照顧這個嬰兒。如今已是鳳去台空,若再四處奔散,就更添冷落了。」他勸大家依舊相處共住。可眾人皆想:「唉!自此恐難再見你的光臨了。」全都生出落寞惆悵來。

左大臣拿出眾多日用物品,及弔唁死者的種種遺物,按照各自身份,—一作了賞賜。隨意分賞,並不張揚。

再說源氏公子幽居已久,實在難奈孤寂,沉思默想後,便決定入宮參見桐壺院。臨行前日,天公知意,降下一陣雨來,似酒同情淚,寒風掠動枯葉,更顯蕭條頽敗。眾人皆侍立一旁,垂頭無語。源氏擬定出宮之後,當夜泊宿于二條院私宅,侍從人等便各領差事,先赴二條院準備迎候。左大臣邪內請人無不悲痛欲絶。彷彿公子此別將不再回。左大臣夫婦見此情景,更添新愁。

老夫人接到源氏公子一封來信,其中道:「只因思念父皇日久,故以即日入宮拜謁。雖非久別,但遭此厄運,尚括微命于今,心且煩亂如麻。本應前來一敘,恐添愁緒,放他日再見。」老夫人兩眼昏花,展畢來書,未能作答。

左大臣悲傷難抑,頻頻以袖掩面,送離公子。左右隨從目睹此等深情,無不為之泣下。源氏公子撫今追昔,一時悲從中來。然而舉止仍是穩健,儀態依舊優雅。左大臣猶豫再三,對公子說道:「我已老朽,難奈憂患。縱小有不幸,亦必傷心垂淚,遭此番厄運,襟袖尚無干時。方寸已亂,舉止失態,深恐頽喪之餘,有失禮儀,故不敢覲見皇上。不想古稀年邁,身逢此等逆事,定是命運多外呀!愛婿此番進宮,尚望將此等情狀俱奏上皇,並代為問安,」他強作鎮定,方纔說出此番話來,模樣叫人憫憐。

源氏公子見此,只得強忍眼淚,勸慰道:「生死無常,命有定數,此乃人世常情,身蒙不幸,實是傷痛難訴。小婿進宮,定向父皇明奏,料能深蒙鑒察。」左大臣便道:「陰雨連綿,恐無休止。趁天色尚早,早些起程吧。」

公子顧盼四周,只見約三十個待文,聚立於帷屏後紙隔扇旁。她們身着黑色喪服,個個愁容慘淡,神色黯然。左大臣見了,說道:「女兒雖死,但遺此小公子,今後常來看顧,我等就滿意了。眾侍女皆以為你將自此拋棄此家,不再回顧了。她們如今倒不困死別而傷心,而是為從此不再侍立於左右而嘆息,此乃清理中事。往日夫婦二人多有嫌忌,本當指望你們和好,不想竟成水中泡影!唉,外面暮色好淒涼啊!」不覺又掉下淚來。

「那皆為淺薄之人的憂慮而已。往日我曾作過努力,但時時久疏問候。如今還有何緣由不常來探訪呢?日後我心尚諒解。」源氏公子答完,告辭而去。

左大臣目送公子遠去,回至公子舊居,但見室中裝飾佈置,一如葵姬生前模樣。然而人去室空,如是蛻變後空留的蟬殻。案上散放著筆硯,且有公子遺棄的墨稿。左大臣取出—一細看。然老眼昏花,字跡難辨,惹得眾侍女微微竊笑。墨稿中,多是些情愛纏綿的古詩,文字各一,體式多樣,寫得道勁秀美。左大臣甚是驚嘆。仰望天宇,心念如此英才,日後將為外人,不覺惋惜。公子在「舊枕故裊誰與共?」詩句旁題道:


  
「戀戀合歡榻,依依不分離。芳魂壤泉裡,每憶更增悲。」另一張寫有「鴛鴦互冷霜華重」旁題着:

「撫子凝朝露,孤眠亦淚多。塵積空床頭,猶是對沉愁。」

其間夾有一枝已枯的撫子花,想必是前日送老夫人信時搞來。左大臣便將此花速與老夫人,說道:「人死不能復生,此事本也無可奈何。細一思量此等悲事世間常有,多半與女兒緣份太淺,才使我等蒙此厄運。如是一想,反恨前世冤孽,思念亦稍有緩解。孰知時日一久,卻思念愈深。況且大將將成外人,真讓人心傷。先前一二日不見,便悵然若失。今後緣斷,我家定如日月失輝,教我何以度日呵!」說罷大哭。幾個年老的侍女睹此情形,不免悲號。其光景甚為悲涼。

眾侍女相與談論,各訴心中苦楚。有的意欲留下來侍候小公子,有的想暫時回家。於是離別的詩女便相互作別,其情景淒惻哀惋,令人目不忍視。

卻說源氏公子人宮覲見,聖上對他極為憐愛,並于禦前賜膳。且問及種種情況,關懷細緻,情愛深摯,使公子感激涕零。告退後,又去參謁藤壺母后。眾宮女見了公子,倍感親切,紛紛前來慰問。皇后命王命婦傳問:「公子身蒙厄運,時日已久,末知哀情稍減否?」公子回道:「人世生死皆由命定,難以預料。此次新喪,實乃悲痛傷懷。幸蒙母后洪福庇佑屢番存問,方得延命至今,」即便平時,公子探望皇后,亦無歡欣愉悅。何況遭此厄運後,自是悲傷甚深。他身着無紋大禮服,內襯淡墨色襯施,冠纓卷束。如此素樸打扮,更添別樣風韻。因久不見東宮太子,便探詢近況,閒談直至夜深方纔告退,徑往二條院去了。

二條院氣象一新。庭院景緻,經過精心修整,絶無纖塵。眾人皆換了裝束,艷麗地侍立於階側恭候公子臨駕。源氏公子睹此思彼,想起左大臣宅內眾持女的悲淒苦楚,甚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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