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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41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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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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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請人收到源氏公子的信,大多難以抑制悲傷。二條院的紫姬讀罷信,立時軟在床上,悲不自勝。眾侍女見此情景,也都愁眉緊鎖,莫能勸慰。再見到公子昔日慣用的器物,常彈的琴箏,聞到公子留下來的衣服上的香氣,股俄中便覺公子已仙逝。惟少納言乳母怕有不祥之兆,請北山僧都舉行法事,祈願平安大吉。那譜都向佛祝願兩樁:其一,願公子早日安返京都;其二,願紫姬消卻愁苦,早日康復。紫姬愁苦期間,譜都勤修佛事。

紫姬為源氏公子置辦衣物時,那常禮服和裙子,皆為無紋硬綢,甚是怪異,令人見了悲嘆。公子臨別吟唱「鏡影隨君永不離」時的形貌,始終不能消失。然而這猶如鏡中花,水中月,只得空自嗟嘆。往日公子出入的門戶、常椅的羅漢松木柱,而今睹物思人,胸中甚是愁悶。縱是閲世歷深的老人,于此情此景也難免悲傷。況紫姬自小受公子撫養,視若父母,與公子親近無比。此番匆匆離別,自是耽于深深思念之中。倘使公子仙逝,則知事已至此,歲月流逝,自會漸漸遺忘。但如今並非永別,而是流放他鄉,歸期無定,不免令人牽腸掛肚,憂憤懣懷。


  

師姑藤壺皇后時刻掛念是太子前程,自是滿腹憂傷。且與源氏公子有宿綫,對此哪能無動于衷?數年來,只因深恐蜚短流長,所以行事步步小心。若將隱私略微泄露,定遭世人誹譴,故只得將情愛按捺於心。但凡公子求愛,大都作裝不知,不以為然。所以愛管閒事之人,于此事,卻終無話可說。今細細想來,能太平無事,半是因公子不敢輕舉妄動,半是由於皇后為避人耳目,極力掩飾。如今危險已無,但舊情難忘,難免流淚。於是她的回信,寫得亦較以前稍微詳細,其中有如此言語:“近日只是:

居身菩提。猶恨,經年紅淚染袈裟。

尚侍俄月夜在回信中道:

「世上眾目堪難防,心中間煞愁難解。此時可想而知,恕不詳述。」聊聊數語,寫於一張小紙上,夾在中納言君的回信中。中納吉君的回信則極盡尚待憂傷之狀,淒楚動人。源氏公子讀罷,頓覺眼眶濕潤。

源氏公子給紫姬的信極為周詳,所以她的覆信中也有許多傷心之言。其中有一首詩:

「海潮侵客袖,居人淚沾襟。若將襟比袖,誰重複誰輕?」

紫姬所送的衣服,色彩與式樣都極為雅觀,甚合公子心意。源氏公子想:「不知她心靈手巧,遇事不俗,又這般雅麗,真乃意中人也!若無此變,如今我正好摒棄塵世雜念,斷絶牽累,與她安閒度日。」可眼下境遇,讓他又不勝四惋。紫姬的容顏時時閃現于眼前,晝夜不曾消失。相思深處,決計暗中迎她來此。轉念一想:生不逢時,舉世混濁,前生罪孽未除,豈可胡思亂想?便不再他顧,即刻齋戒沐浴,日日勤修怫事。

左大臣在回信中言及小公子夕霧近況,甚是可憐。但源氏公子以為小公子有外祖父母照抄,且將來自有見面之日,對小公子並不十分牽掛。想來他思妻之念定比愛子之心更為煩惱吧!

且說那六條妃子,于伊勢齋宮處。源氏公子也曾命人送信前去,她亦特地遣使送書來,措詞委婉,筆致優雅,自與眾不同。其中道:“足下居所,似非人世間。吾等聞此消息,恍若身于夢幻。細細思量,總不致長年客遊木思京都吧!然前世罪孽深重,恐相約之期,已遙遙無盡!

寂寂須磨流放客,憐憐伊勢隱居人。如此萬般渾濁的世間,將來如何了結啊!另有千般話語,別具一詩云:

「君有佳期重返裡,我無生趣永飄零。」

六條妃子素多感悟,回信自是合情達意,春意秋思綿綿,盡傳淑女情懷。才華甚超常!

源氏公子思忖:「此人本來可愛,我不該為那生靈祟人之事怨怪她。如今萬念俱灰,飄然而去。」至今憶及,惟覺愧意連連。以致收到她的來信,也覺得這使者甚為可愛,刻意款留兩三天,聽他講講伊勢情形。此為荒涼旅鄰,自可許這使者近身面稟。他年輕而聰明伶俐,見得公子儀容,心中驚嘆不已,競致感激涕零。源氏公子與六條妃子的回信,言詞目不一般。其中一節道:“孤寂無趣時,常想念心切,先前若知我有流放厄運,定隨你同去伊勢。惟願:

去罷伊勢別離憂,浪中小舟度此生。只畏:


  
今生難訣愁和淚,又望須磨浦上雲。相見之期,渺茫難料。想來,好不叫人愁悶啊!如此之類,源氏公子對往日情人,無不慇勤備至。

那花散裡收得公子來信,亦甚悲傷。寫了長信回覆,並附上麗景殿女禦的信,源氏公子看過,興緻難抑,甚為珍惜。他多次閲讀此信,尚覺可慰孤寂,卻又另增別恨。花散裡附詩道:

「愁見滿階皆蔓草,忽又湧淚袖未乾。」源氏公子讀罷,想象她那評內蔓草叢生之狀。無人照顧的生活一定淒苦不堪吧!信中又適:「梅雨淫淫,處處牆倒垣傾。」便命府中家臣,派領地內人丁前去修補。

再說那尚待俄月夜,因與源氏公子私情泄露,傳為笑輛,羞憤難當,已頽喪不堪。右大臣素來疼愛此女,便屢屢向弘徽殿太后說情,又秦請朱雀帝。朱雀帝認為她並非有身分的女禦及更衣,僅為朝中女官,便饒恕了她。這尚待苦戀源氏公子,闖下滔天大禍。幸而獲赦,依舊人宮侍奉。但她依然痴心傾慕這多情郎。

隴月夜于七月裡返宮。朱雀帝向來寵幸她,便不顧外人譏議,依然留她在側伺候。不時向她訴怨申恨,且訂立海警山盟。其姿容儀態,極為雍容柔美。可肽月夜一心念及源氏公子。甚覺有愧於朱雀帝。時逢一日,宮中舉行管絃樂會,朱雀帝對她道:「源氏公子木在,頗感美中不足。況且比我思念更深的人,何其多呢!覺得世間萬物,盡都黯然失色了。」之後垂淚嘆道:「我終究違背了父皇遺命!罪不可赦r」俄月夜也淌下淚來。朱雀帝又道:「我雖生於人世;但絲毫無趣,更不求長生。若我即刻死了,你如何想?倘你以為我的死尚不及領磨那人的生離可悲,那我的靈魂也要不安的。古歌道:『相思至死有何益,生前歡娛勝黃金。』此為不解來世因緣的淺薄之見吧!」他深感世事滄桑,但語態卻格外溫存。俄月夜更不勝悲,淚流滿面。朱雀帝便道:「如此,你在為誰流淚呢?」

稍後,他又道:“至今你不曾為我生個皇子,實是憾事!本想遵循父皇遺命讓位於皇太子,可其間阻礙甚多,教人好不煩惱戶都因當時權臣當朝。朱雀帝年紀尚輕,性情柔弱,故不能隨意行令,痛苦之事極多。

且說須磨浦上,秋風蕭瑟。源氏公子居處雖遠離海岸,但行平中納言所謂「越關來」的「須磨浦風」吹來的波濤聲,夜夜鳴響耳邊,淒涼至。此地獨有秋色。源氏公子身邊人少,且皆已入睡,推公子一人難眠。他將頭從枕上抬起,聞得四面秋風猛厲,濤聲漸高,如在枕邊。淚又消然湧出,浸潤了枕頭。他便起身,彈了一會琴。那琴聲自己聽了亦淒楚無比。便停下來,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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