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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43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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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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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明月皎皎,旅舍清晰可見,清輝遍灑室中。雖身處斗室,卻可飽覽深秋夜色,可謂「終宵床底見青天’也。月漸西沉,無限冰寒。源氏公子不禁自吟管公“只是西行不左遷」之句。心中悲涼,又獨自吟道:

「飄泊此身前途迷,月明羞見獨向西。」這一夜依舊徹夜難眠。東方欲曉,但聞百鳥齊鳴,和諧悅耳。便又賦詩道:


  

「齊鳴曉鳥暖人世,愁人無寐離情淒。」是時隨從諸人尚在夢中。源氏公子躺着獨自詠誦。天色未明,即起床淨身,念怫誦經。隨從人等醒後見了,想見公子先前何曾如此嚴為整飭,更深覺公子敬愛,不忍舍之而去,即便片刻也不願。

明三浦,離須磨只箭之遙。良清位於須磨,明石道人住于明石浦。因其女極為可愛,他便去信相求,不見女兒回信,倒得父親一信:「有事相商,勞駕來舍一敘。」良清暗自思忖:「女拒父邀,若空手而返,豈不丟盡顏面。」心裡怨怪,不再理會。

這明石道人孤高自傲,堪稱當世無二。照播磨習俗,惟國守一族最為高貴,世人皆敬仰之。但明石道人生性怪僻,在他眼中,國守與常人並無二樣。故良清雖為前任國守之子,明石道人拒絶他也不足為怪了。且說明石道人求婿數年,仍沓無蹤跡,心中不免着急。此間聞知源氏公子滴居須磨,一陣竊喜,遂對夫人道:“源氏光華公子,才貌兼俱,乃桐壺更衣所生。因衝犯朝廷,業已遷居須磨。我想招他為婿,女兒若有一皆身份不被流放須,他豈肯屈有主張,快為自信,將屋子裝扮得雍容華貴,一心一意籌備女兒的婚事。

去人再次勸道:「何必如此呢?就算他央明便大,又兒們漸丈嫁個流放之人,豈不太委屈了?倘若公子有心愛她,尚可考慮。可事實上根本不可能。」明石道人聽畢極為惱火:「在中國,在我國,滴成之事,並非稀有,但凡遇異傑出之人,滴成類事,在所難免。你道公子何許人?我已故叔父按察大綱言便是他已故母后桐壺妃子之父。這妃子貌美傾城,集後宮佳麗于一身,倍受銅壺帝寵幸。因而眾芳皆妒,以致憂惱成疾,不幸短命。能留下這英才公子,亦為萬幸。我雖非京中人,但同公子有這般因緣,量他必定應允。」

再說這位鄉下姑娘,雖非大家閨秀,卻亦典雅端莊,靈秀非凡,氣度不俗。惟因出身低賤,常黯然傷懷:「王公將相之子,不肯俯就於我;身份相當的,我又決不肯嫁。若一日雙親先我而去,我將如何呢?唉,只有出家為尼,或者投海自盡了。」明石道人觀她為命根。每年兩度帶她去嚮往吉明神參拜。女兒也私下祈禱,希求明神賜福。

春風又綠須磨浦,寓居卻荒寞寂寂。去年種的小櫻花樹也隱隱約約開花了。每當春光明媚之日,諸種京華舊事,引得源氏公子黯然神傷。二月二十過去了。恍惚間離京已有一年。去年惜別場景,此刻躍然眼前,好不傷悲!南殿櫻花,開得正盛吧?當年花宴上,桐壺院的音容笑貌,朱雀帝的清麗雅秀之姿,以及自己和詩吟誦之情狀,無不歷歷在目。睹今追昔,不禁吟道:

「何日不思春殿樂,插花時節應重來。」

正值百般孤寂,萬般無聊時,左大臣家三位中將來訪。這中將現已升任宰相,人品甚為世人敬重。但亦時覺世態炎涼,遇事便憶起源氏公子種種好處來。於是冒着獲罪的危險,毅然造訪須磨。二人久別重逢,猶劫後逢生,百感交集。恰是「悲喜同心,淚流兩不允」宰相觀公子居所,清幽明靜,真是「石階桂柱竹編牆」,雖極其簡樸,卻頗具中國風味。源氏公子身着淡紅透黃褂農,上罩深藍色便服及裙子,如同鄉間野民,模樣很是寒愴。然細下一看,卻極為清雅,別具風度。日常器具電毫不精緻。居室淺陋,由外望去,一目瞭然。棋盤、雙六盤、彈棋盤,皆為鄉野粗貨。看到念珠等供佛之具,想見他日常勤修佛法。飲食儘是田家風味,頗有逸趣。

漁夫外出歸來,送些貝類與公子住膳。公子與宰相便召喚他進來,詢問生活情狀。這漁夫便向二人申訴長年海邊生活的種種苦狀。雖然言詞凌亂,聲音嘶啞,但為生計奔波這一點,卻深有同感。故公子與宰相聽了,倍覺可憐,遂送些衣物與這漁夫。漁夫得到賜物,不勝感激。

馬廄就在附近,一形似穀倉的小屋即是馬料房。宰相看了亦覺稀罕。看到餵馬,想起了催馬樂《飛鳥井》,兩人不約而同吟唱起來。之後共敘別後歲月,談到動情處,或悲愴下淚,或開懷暢笑。聞得小公子夕霧頑劣嬉戲,及左大臣日夜操心外孫等事,源氏公子傷痛萬分。凡此諸事,難於盡述。

是夜二人吟詩作賦,唱和應答,通宵達旦。然宰相終究怕此行泄露,急欲返京。來去匆匆,徒增無限傷痛。源氏公子便吩咐取酒餞別。真所謂:「往事渺茫都似夢,舊遊零落半歸泉。醉悲灑淚春杯裡,吟苦支頤曉燭前。」左右莫不感之濺淚。亦各自與熟人道別。時逢幾行南征雁,掀開黎明。公子觸景傷懷,便賦詩道:

「何時化作南歸雁,京都諸友重相見。」宰相也驚心恨別,賦詩唱和:

「辭別仙演情未了,花都途速皆此徑。」宰相帶來的京中土產,頗富意趣。源氏公子甚為感動,便以一匹黑駒回贈,告道:「罪人贈物,恐有不吉,本不欲敬奉。然『胡馬依北風』而嘶,此物亦知懷戀故土啊!」這是一匹稀世寶馬,宰相極為珍貴,忙將隨身所攜祖傳名笛贈與公子,以作「臨別紀念」。因恐他人謡言,二人只得就此分手。

日漸升高,離愁別恨,俱上心頭。宰相頻頻迴首,心亂如麻:“此去何日再見?感道就此長另收"公子佇目凝望,忍痛答道:


  
「鶴上九霄迴首看!我身明淨似春陽。蒙罪搞成,雖是怨屈,然身已玷污,就算古之聖賢也難照舊與人為伍。我是何人,豈敢再度痴心京華夢?」宰相答道:

「弧鶴翔空雲路吉,追尋舊侶咦聲哀。」宰相去後,源氏公子木勝孤寂悲涼,日夜蹩額鎖眉,鬱鬱消沉。

三月初一恰為已日。其中有晚事之人勸道:「今日是上已,公子身蒙禍難,不妨前往修模。」源氏公子遵勸去海邊修楔。請幾個路過的陰陽師來,叫他們舉行拔楔。陰陽師將一大草人放進一隻紙船,送入海中,讓它隨波飄逝。源氏公子見了,頓覺自己正如這單人,便吟詩道:

「我似芻靈浮大海,身世浮沉命堪悲。」天光雲影下,公子賦詩吟誦之姿容儀態,頗具韻味。是時風和日麗,水波不興,海天茫茫。京華舊事,如今境遇,及渺渺未來,次第攢積于胸,不禁自語:

「我罪本是莫須有,天地神明應解憐。」

投楔尚未結束,忽然風雲突變,天地黯然。一時電閃雷鳴,地動山搖。眾人皆驚惶失措,欲逃回去,卻來不及取斗笠。立時足不履地,狂奔返邪,費盡九力才逃回旅礎。尚驚魂未定,道:「如此暴風雨,未曾見過。以前亦曾起風,但總有預兆。如今突如其來,實在怪異!」雷聲仍轟響不止,雨點落地聲沉,力可穿石。眾人驚恐不安,嘆道:「照此下去,世界要毀滅了!」唯源氏公子沉着冷靜地坐著誦經。

薄着時分,雷電稍息,惟風至夜肆虐橫行。夜深,雷雨皆停。許是勤心誦經修佛之功吧!眾人相互告道:「倘這雷雨肆行不止,我等定被浪濤捲去!此乃海嘯,能在瞬息間害人。先前傳聞,未敢相信,至個目睹,真是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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