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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55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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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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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的人反駁:「赫映姬奔月,此乃天上事,下界無法深知真情。至于結局如何,誰也不得而知。就其在人間的緣分而論,投胎竹筒,可知身分低微。她的光輝雖使竹取老翁一家得以顯耀,然未能入宮為妃,以照耀九重宮闊。那安部多為欲娶取,竟不惜千金買下火鼠裘,但忽然又被燒掉,此故事何味之有?那車持皇子明知蓬萊山可望而不可及,卻假造一根玉枝騙她,結果自己受辱,也可謂無聊之至。」這《竹取物語》畫卷是名畫家巨勢相覽所繪,由名詩人紀貫之題字。畫紙用的是紙屋紙,鑲邊用的是中國薄經。紫紅的技紙,紫檀為畫軸,裝橫倒也十分尋常。

右方的人又誇耀起自己的《空穗物語》畫捲來:「俊蔭遠遊中國,途遇風暴,漂泊到波斯國。雖人地生疏,但他毫不氣餒,定要成就當初之志。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學得絶世無雙的彈琴妙技,名聞通這,又傳話後世。真可謂妙才矣!此畫筆法也兼備中國、日本兩國風格,意趣豐富,天下無雙。」這畫底為白色,裸紙呈青,黃玉為畫軸。作者為當代名人飛鳥部常,字由大書法家小野道風題寫。整體觀之,新穎多趣,光彩醒目。左方無言反駁,於是右方得勝。


  

其次比的是左方的《伊勢物語》和右方的《正三位物語》兩幅畫卷。二者優劣,雙方各執其詞,難於定奪。但一般認為《正三位物語》以畫卷華麗多趣見長,它將宮中情景,乃至近世各種風情習俗繪得活靈活現,美妙動人。左方的平典詩辯護道:

「珠曉伊勢千尋海,怎可亂道為淺灘?怎能以如此庸俗低下之作,來詆毀業平的盛名?」右方的大或典詩隨即反駁道:

「臨駕霄漢俯頭地,深海亦覺難為舟。」藤壺母后偏袒左方,說道:「固然不可忽視兵衛大君的高昂氣度;但是五中將的盛名亦不可侮辱。」遂吟詩道:

「一朝方見即疑舊,豈可輕辱千古名?」

眾侍女抗聲爭辯,誰也不服準,終不能決定兩卷畫之優劣。那些青年宮女學識較淺,只得多方打探比賽結果。然而此事甚是秘密,皇上和母后的宮女也不得近身,外間更不知結局如何。此刻恰逢源氏內大臣進宮,見她們爭論如此熱烈,也對賽事頗生興味,便道:「既然爭論不下,就讓陛下來定奪吧!」他預料此後將有更大規模的賽事,因此開初不願拿出上乘之作。見此情景,便心生一計,將須磨、明石二卷一併取來,加入其間。此時,權中納言也忙於製作精美畫幅,惟恐落于源氏內大臣之下。源氏內大臣聲明道:「此次比賽,當以舊藏為限;新作之畫,無甚意味。」原來權中納言特地設有一密室,讓人在內作畫,外人不得入內。朱雀院聞此消息,便將所藏佳作送與梅壺女禦。

朱雀院所送的畫中,有前代名家對它中一年內種種儀式的描繪,裝飾極為精美且畫意趣雅,上有延喜帝御筆親題。又有描寫朱雀院治理種種事務之畫,其中還有齋宮當年下伊勢時,在大極殿舉行加林儀式的畫卷。此乃朱雀院最為關心之事,故將當時情狀細節具告名畫家巨勢以茂,命其用心描繪。此畫甚為出色,收藏在一隻華麗的透雕沉香木箱中。箱蓋用沉香木雕的花朵裝飾,新穎別緻。朱雀院便命使者口傳書信。此使者是在禁中兼職的左近衛中將。那畫卷對前齋宮大極殿前臨上轎出發時的莊嚴情景作了描寫,並題詩一首:

「身在禁外無緣逢,銘記昔日加梯時。」此外便無片言隻語。梅壺女禦收到這些畫,覺得不作回覆實在無禮。她沉思良久,便將當年所用的柿子折為兩段,在其中一端上賦一詩道:

「禁中全非昔時景,但戀當初奉神時。」之後用寶藍色中國紙包了此柿端,交與使者復呈朱雀院,且犒賞使者諸多優美禮品。

朱雀院閲罷林瑞題詩,感慨千萬,恨不得光陰倒轉,回覆到在位之年。於是心中不免怨恨起源氏內大臣來,怪他當初未能玉成他和齋宮這事。這恐怕便是昔年放逐源氏的報應吧!朱雀院所藏畫卷,經前太后之手而轉至弘徽殿女禦宮中者甚多。還有尚待俄月夜,是酷愛書畫的雅人,也藏得許多精品。

賽畫的日期已擇定下來,時間雖是倉促,賽場卻佈置得精緻而風雅。雙方的畫都已送到。五座臨時設在清涼殿旁宮女們的值事房中。玉座之北為左方,之南為右方。其餘允許上殿之人,都在後涼殿的廊上守坐,各自維護一方。左方的畫放在一隻紫檀箱中,紫檀箱擱在一個蘇楊木的雕花台座上。紫檀箱上蓋着紫色的中國織錦,下麵舖的是紅褐色中國援綢。六個女童當差,她們身着紅上衣和白汗衫,裡面襯衫也為紅色,有的則為紫色。相貌與神情都傲然不群。右方的畫放在一隻沉香木箱中。此箱擱在一隻嫩沉香木的桌台上,下麵舖着藍底的高麗織錦檯布。扎檯布的絲滌及桌台腳上的雕刻,都甚為新穎別緻。童女身着藍色上衣與柳色汗衫,裡面為橡棠色衫子。雙方童女各自將箱抬至皇上面前。皇上那面的宮女,屬左方的在前,屬右方的則在後,服裝顏色兩方各異。


  

皇上宣召源氏內大臣和權中納言上殿。是日,源氏的皇弟帥皇子也前來覲見。帥皇子生性喜好風雅,對繪畫一事尤感興趣。或許源氏曾預先暗中勸他來,所以並無正式宣召,恰好此時入覲。皇上便宜他上殿,命他為評判之人。

左右兩方帶來的畫,無不精妙絶倫,優劣一時難定。朱雀帝送給梅壺女禦的四季風景畫,皆為古代名畫家精選優美題材,筆調流暢,毫無滯澀之感,妙不可言。只因此乃單張紙畫,篇幅有限,不能盡顯山水綿延浩瀚之趣。而右方新作之畫,只是勉強盡筆,過于粉飾,因而意趣甚淺。但因畫面華麗熱閙,乍一見也不免嘆美,似乎不讓古畫。如此多方爭論不休,今日的賽況更是多姿多彩,興味無窮。

藤壺母后也將禦膳堂的紙隔扇打開,觀賞于倒。此母后精於畫道,今日參與賞鑒,令源氏內大臣不勝欣慰。帥皇子每逢難於判斷孰優孰劣之時,便向她請教,受益匪淺。

評判尚未至終,天已入夜。賽程輪到末次時,左方捧出須磨畫卷,這使權中納言看了心中發怵。右方也煞費苦心,以最優秀者為壓卷之作。豈料源氏公子原本畫技非凡,況且此須磨卷為他蟄居時所作。畫時聚精會神,從容仔細,真可謂絶世佳作。眾人見此畫卷,便如睹源氏公子當日鄧棲獨處,傷心落魄之狀。帥皇子以下之人,無不因感動而流淚。這些畫卷,將各捕各脫之是盡行繪出,皆為眾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各處均以變體的草書漢字和假名題詞。並非用漢文寫成的正式的詳細日記,而是記敘中夾有極富風趣的詩歌,令人百看不厭,不忍釋卷。眾人全為此畫吸引,竟無暇慮及身外之事。剛纔所見之畫,皆遜于須磨畫卷,索然無味,而此畫卷意味之深,頗耐咀嚼。果然這畫壓倒一切,左方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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