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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135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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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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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期間,宇治山莊賓客盈門,毫無淒涼之感。只是二女公于害怕他人流言蜚語,頗感羞辱。唯嘆自身命薄,晝夜悲傷,整日昏昏欲睡。匈親王屢屢遣使探問。惟大女公子素來認為此人乃負心漢而結識此人,是一段惡姻緣,故至死也怨恨不已。囊中納言想藉此憂愁潦倒之際出家以遂宿願。然而又慮三條宮邸中的母親悲傷,亦掛念二女公子孤獨無助。思之再三,不覺心如亂麻。既而暗忖:「倒不如遵大女公子遺言,善待她的妹妹。她雖是大女公子的胞妹,我豈能移情於她?但與其讓她孤苦無依,木如將她當作一個玩伴,時常面晤,亦可略略慰藉一下我對她之姐的懷念。」他決定不回京,就在山中隱居,獨自深居簡出,不勝愁苦。世人聞悉,皆很同情,為之黯然淚下。自宮中開始,各方皆紛紛前來弔慰。

日子匆匆而逝。凡七日的佛事皆甚隆重,祭掃供奉,無不豐盛。然因名分限制,表中納言不便着黑。大女公子生前的幾個貼身詩文,自然一律深黑喪服于身。蒸中納言偶然見此,吟道:


  

「未看喪衣祭亡君,血淚征然德襟袖。」他淚水浸透了那淡紅色的光彩照人的衣服的襟袖。那惆悵哀思的神態,于淒涼中不失為一種床灑。眾傳文從簾隙偷見,相互議論:「大小姐英年早逝,着實令人悲哀。這位蒸中納吉大人我們皆認識,今後逐漸疏遠,真讓人覺得惋惜!不曾料到他與大小姐的交情如此深厚!但雙方卻無緣交會!」說罷都很傷。乙。章中納言對二女公子道:「我將視小姐為令姐遺念,以後我要多與小姐晤談。小姐有事但請吩咐。望勿生疏迴避為幸。」二女公子頗感不幸,倍覺羞辱,不願與之晤談。囊中納吉頗有感觸,想道:「這二女公子乃爽快可愛之輩,比令姐更幼稚而品質高潔。但略遜令姐的含蓄柔順。」

整日雪花飄飄,索中納言也心緒不佳,終日鬱悶寡歡。向晚雪止。十二月的月亮,高懸于萬里清空,頗讓人生厭。他捲起帘子,遙望明月,又「敬枕」而聽遠處山寺中「今日又空還’的朦朧鐘聲。即是賦詩道:“難堪久居無常世,欲伴落月同西沉。」此時北風呼嘯,正欲叫人關上板窗,忽見冰面如鏡,倒映着四周的山峰。月光清麗迷人,夜色美不勝收。餐中納言想道:「京中新建的三條富鄰高雅亮麗,但無幽雅之味,倘若大小姐尚在人世,我便可與她相攜共賞。」他左思右想,柔腸寸斷,又吟詩道:「欲覓死藥踏雪刀,免受相思斷腸苦。」他甚望遇到那叫半個偶的鬼,便可以求法為由,葬身鬼腹。此念真乃怪哉!

黃中納言喚眾侍女到他面前,對其言語良久。儀態之優雅,語調之從容,韻味之悠長,令眾侍女大飽眼福。年輕者慕其美貌幾至神思恍格,年老者深為大女公子哀嘆。一老侍女告道:「大小姐病情嚴重,是因旬親王格外冷淡,又慮二小姐被世人貽笑。但她不便向二小姐道出此間實情,只是獨自飲恨。其間,她茶飯不思,連果物也未曾進一點,身體日趨衰弱。大小姐表面上似對諸事不操心,其實心機頗深,無論何事皆經深思熟慮。她甚憂二小姐,怨恨自己不該違背親王大人的遺誡。」她又追述大女公子在世時常說的話,眾人皆涕淚交零。冀中納言自責:「全賴我一時糊塗,竟使大女公子無故逢此煩憂。」他恨不得時光倒流,痛改前非。但轉念一想,覺得人世可怨恨之事甚多。便潛心誦經唸佛,欲徹夜不眠,念至天明。夜闌人靜,寒風凜冽,雪花飄飄,整個山莊不勝淒涼。此時忽聞門外人馬嘈雜之聲。眾人皆驚:「如此嚴寒之夜,有誰踏雪而來?」但見句親王身着勁裝,渾身濕透,極尷尬地走了進來。蒸中納言聞知是匈親王,便迴避了。

旬親王知道大女公子七七喪期未滿,因念及二女公子苦不堪言之狀,便冒着風雪,夜半趕往宇治。這誠意足償他前嫌之惡,可是二小姐偏不接見。她想姐姐就是為他而命歸泉壤。姐姐尚未看見此人回心轉意,而死去,而今此人倘真改過自新,亦無濟於事。眾侍女都來勸其不該如此。二女公子方答應隔屏晤談。匈親王向她訴說近來怠慢之故,似滔淚江水。二女公子面無表情地聽他訴說,旬親王看見二小姐也氣息奄奄,很害怕她跟她姐姐而去,不勝內疚,又心急如焚。他今日是置母后責斥于不顧,拚着性命來的。故苦苦哀求:「請將屏障撤去吧。」二女公子只答:「且待我稍稍清醒些....」始終沒有與他晤面。意中納言見此,喚來幾個解事的侍女,對她們道:「旬親王有違初衷,罪不可恕,二小姐懷恨不足為怪。但罰之有度,休要過分。匈親王從未受過此般冷淡,他心中肯定苦不堪言。」便親自叫侍女去勸說二女公子。二女公子聞之,覺得連此人也用心如此,叫我更羞辱難當了。便不予理睬。旬親王道:「如此冷淡,實在薄情,昔日的海誓山盟一概作廢了。」他連連嘆息,空度時光。此際夜色淒淒,陰風慘慘。他獨自躺着,哀嘆不已,雖是作繭自縛,但也很可憐。二女公子便又隔屏與之應對。匈親王向諸佛菩薩在嚴立誓,保證終生不改此心。二女公子想:「他又在信口開河了。」反覺得厭煩。但她此刻心情,和恨別傷離時略有不同。看到匈親王那可憐的模樣,心還是軟了下來,便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她恍恍惚惚地聽了一會,支支吾吾地念道:

「往昔亦自絶音訊,將來怎可為憑證。」匈親王倒更加悲憤不已,答道:

「將來時短變無常,今情誓不負心。」世間變化無常,請你不要將我推向自責的深淵吧。又安慰她良久。二女公子答道:「此心異常難受....」便退入內室去。旬親王也顧不得旁人閒話,悲嘆至天明。他想:「她的怨恨的確也有道理。但太讓人丟臉了,令人淚流不止。可知她心中該多麼悲憤啊!」他思緒良久,覺得二女公子甚為可憐。


  

囂中納言久居宇治,形同主人。諸侍女亦如此視之。併為他安排膳食。匈親王也覺可哀可笑。他常常若有所思,面容蒼白清瘦,目光獃滯。旬親王很可憐他,鄭重相慰。大女公子死況,雖言之無益,但蒸中納言很想告知旬親王。卻覺得悲不堪言。又恐旬親王恥笑他一片痴情所以別無他事可言。意中納言每日飲淚。久之,面目已非,但卻清秀有加。匈親王心想:「此人倘是女兒身。我定生戀慕。」如此邪念,他頗為憂心忡忡,欲于在適當之時將二女公子遷往京都。可二女公子對他冷若冰霜。倘母后聞知,定對他無益。他很擔心,決定時日即返。臨別是他對二女公子言語良久。二女公子也覺不宜過分冷淡他,想答他幾句,然終未釋懷,難於啟齒。

已至歲暮,宇治山莊一片蕭瑟淒清,連日晦暗,風雨肆虐,積雪難融。黃中納言終日沉思,悵然若失,如入夢境。大女公子斷七之日,大辦法事,場面頗為體面。匈親王也弔儀隆重,佈施頗多。袁中納言不得已,最後一個離開此地,以泄愁嘆。其他親戚朋友,對他久居此地皆責怪不已。如今斷七已過,只得返京,但悲痛之情莫可名狀。他住在此間,人來人往絡繹不絶。此後離去,此間肯定更加淒涼,因此眾侍女都很傷心。她們憶及大女公子逝世時的驚呼痛哭,覺得如今雖寧猶苦。她們齊道:「‘先前每逢興會,他常惠然來訪,此番久居于此,日日親睹尊顏,仰承鼻息,似覺他溫柔多情更勝往常。事無鉅細,都蒙他悉心關照。可現在就分別了!」眾侍女皆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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