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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175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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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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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將離去後,幾個老尼俗相互稱讚道:「他顧慮到『人世多謡言』,到底是個正派人。」妹尼俗也說道:「這個人一表人才,又老成穩重,確實難得!我遲早也要招婿,還是像過去一樣招了他吧。他雖和藤中納言家女公子結了婚,但感情不洽,大都是宿在他父親那裡的。」於是對浮舟說:「你一直愁眉不展,心底之事又不願說與我,不免令人擔憂啊!我近年沉浸在喪女的悲痛中,直到你來到我面前,方纔淡忘了愛女,世上那些原本關懷你的人隨着時間流逝也會淡忘你的,那能長久不忘呢?」浮舟聽了這話,悲悲慼戚,嗚咽起來,含淚答道:「我對媽媽那敢隱瞞半點呢?只因經歷了這一番特別遭遇,便覺世事如夢。我彷彿已身處陌生世界,竟記不得人世間曾有照拂過自己的可親之人,眼下恐只有媽媽一人了。」她說時半嬌半泣,妹尼僧不由得忍俊不禁。

中將辭別小野,便上山拜訪法師。法師認為貴客臨門,便叫人誦經禮佛,彈弦奏管,徹夜之談,天明方散。中將和那當禪師的弟弟更是無話不及,閒話中說道:「此次途徑小野,曾到草庵訪問,心中不勝感慨。想不到削髮被級,遁入空門之人,猶有如此風雅情懷,真是難得的啊!」後來又頗有些神往地說:「我在那兒有一個發現呢,偶然間,我窺見一長髮披垂的美麗女子,身材決非等閒侍女。如此美貌女子,住在那種地方可不適宜呢。整日與尼僧經佛相處,坐看回升日落,臥聽木魚清音,這實在是很可惜的。」禪師答道:「聽說這女子是她們今春赴初做進香時偶爾得到的。至于詳情,我也不甚清楚。」中將卻感嘆道:「這真是可悲的事。不知她身世怎樣,想必是心受創傷而看破紅塵。因而棄世隱身在如此荒涼僻靜之處吧。倒很像是古代小說中的人物呢。」


  

第二天,中將下山返京。道經小野,他道:「過門不入實有無禮之嫌。」便又進草庵拜訪。妹尼僧和眾傳女見中將再來,仍是熱情接待。雖然眾人今日服飾一新,風韻猶存,可妹尼僧卻是愁容滿面。談話之中,中將趁機問道:「聽說有一女子在這裡,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能否相晤一面呢廣妹尼僧很有些為難,但又想到中將一定已經發現了那女子,不告訴他恐有不妥,便回答說:“自女亡後,悲痛難抑,不想最近偶然得養此女,酷似亡女,心甚欣慰。卻不知這女子有什麼傷心之事,一直鬱悶憂愁。她深恐有人知道她還活在世間,所以只想躲藏在這谷底一般的地方,使外人無法找到。不知你是怎麼知道這事的?」中將說道:「哪敢懷着輕浮之心,忍受深山跋涉之苦來造訪。實乃將其比擬為亡妻而加以懷念,並無非分之想,怎麼可以把我當作外人而加以拒絶呢?她究竟為了什麼事而毫不眷戀人世?我想安慰她一番呢。」他很希望浮舟能與他一見。臨走時,在便箋上寫下一首詩道:

「艷艷女郎花,切莫旁他人。我雖迢迢人,設防也護君。」叫少將君送與浮舟。妹尼僧也看到了這詩,便勸浮舟:「此人溫文爾雅,修養甚好,用不着顧忌,還是回他一封信吧!」浮舟很不情願,託辭說道:「我的字可丟人現眼了,恐有辱人家法眼,哪敢復詩呢?」妹尼僧說道:“這樣做可失禮得很呢!’無奈中只得代她寫道:“剛纔我曾對你說過:此女厭惡人世,實非尋常女子。

「厭世惡俗女郎花,移根生長草庵下。誓不相隨別人意,憂思亂我愁無涯。」中將想到這畢竟是初次相見,不復也不奇怪,便打道回京都去了。

回京後,中將時刻思念那女子的美妙背影,很想致信問候,又恐冒犯佳人,只得作罷。思念不斷,常常神思恍館。於是中將在八月十日過後,按捺不住,便趁進山獵鳥之機,又去小野草庵尋訪了一回。仍舊呼喚小尼僧少將君傳話進去:「自從前日有幸一瞥情影,至今心緒不得安寧—..·」妹尼僧知道浮舟是不肯應對的,便代答道:「可能這孩子好似待乳山上的女郎花,另有意中爐吧。」中將進屋坐定,向妹尼憎詢問道:「前日聽說此女子有滿腹傷悲之事,可否見告,讓我知道得詳細些?我也常常感到萬事不能稱心如意,有心遁入空門,怎奈雙親不允,以致身陷俗世,心情鬱結,愁悶不堪,很想與傷。動飲恨之人互吐胸中積悶呢!」妹尼僧見中將對浮舟的愛慕之心溢於言表。便似母親樣惋惜地說道:「你所尋之人,此女倒是合適。可惜她厭棄紅塵,無意婚嫁,一心只想遁入空門。如此妙齡少女,心意如灰,出家之後結局實堪憂慮啊!」說罷,走進內室,勸導浮舟:「你這樣冷淡待人,實乃失禮吧。對禮尚往來之事,你還是略微應酬一下吧。」任她舌如蓮花,浮舟還是冷淡地答道:「我對如何待人接物一點也不懂得,完全是個不中用的人了。」說罷就躺臥下來。久候不見回音,中將催問:「怎麼沒有回音?太無情了!『約會在秋天』這話定然是騙我的。」他十分苦悶怨恨,便又吟道:

「國念佳人候,草庵尋芳姿。重露濕衣襟,愁嘆徒停摻。」妹尼僧聽見了,對浮舟說道:「你聽見麼?他有多淒苦,你總該回覆他一次吧!」她力勸浮舟和唱。但浮舟實在不願作戀情詩。又想到今天若和一首,日後就要常來求和詩,這樣豈不自尋煩惱,因此一直緘口不語。雖覺掃興,但又無計可施。這妹尼僧年輕時原是個風流人物,今雖已老,情思猶存,就代答一詩道:

「造途赴秋郊,雙驛披寒露。濕霧沾君袖,莫要怨草庵。此詩將使你難堪了。」


  
簾內眾侍女,見浮舟如此固執,都不省得其心思,只覺二人十分可憐。便力勸道:「今日中將特意來訪,你謹慎地應酬他幾句,恐無妨大礙吧廠她們想打動浮舟。這些女子雖已落髮為尼,與青燈古梯度日,但春心尚未完全收斂,有時蹈襲時俗,唱些粗劣艷歌。因此浮舟深恐她們放進那男子來。她倒身橫臥着想:“我命定是個苦惱中人,又不幸苟延殘喘,將來會淪落到何種地步呢/只希望世人完全遺忘我。」此時中將傷心欲絶,一忽兒吹笛,一忽兒獨吟「鹿鳴淒戚」;;後來恨恨地說道:「我是懷念故人才來此探望,卻未料遭如此冷落。看來已找不到撫慰我心之人了。可知這裡也並非『無憂山路』廣說罷欲動身回府。他原想:“若是過分沉潤女色,當然不成體統。我只不過是偶見那女子的美好身影,便生寄託情感罷了。既然她拒我于千里之外,比深閨佳人還更躲避人,那還有什麼意思呢?」妹尼僧膝行而出,說道:「何不在此欣賞『良宵花月』⑤中將沒精打采地答道:“我心連些許慰藉都不能尋到,還有什麼值得欣賞呢?」妹尼僧分外惋惜,猛想起中將那美妙動聽的笛聲來,便贈詩曰:

「望月月已近山邊,何妨一夜泊尊身?夜半皎潔清光美,君心怎不料此情?」她作了這首直率的詩,便對中將說道:「這是我家小姐所詠。」中將見詩知意,又興奮起來,答詩曰:

「蒙君誠摯留我宿,擬將坐候西月沉。倘得探窺香閻閣,不枉此行苦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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