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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50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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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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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最能使我輕鬆地完成任務,」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開始說,「這就是一定得講自己一生中最壞的行為,而不是別的。這種情況下,當然,是不會有什麼猶豫的:良心和心的記憶馬上就會提示你,正應該講什麼。我痛心地意識到,在我一生中數不勝舉的、也許是冒失的和....輕浮的行為中有一件事,在我的記憶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象,心裡甚至是非常沉重的。事情大約發生在20年前,我當時去鄉間普拉東·奧爾登采夫那裡。他剛被選為首席貴族,帶了年輕的妻子來度冬假。那時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的生日剛好臨近了,便舉辦了兩次舞會。當時小仲馬那本美妙的小說《La dame auxcamelllas》*在上流社會剛剛打響,風靡一時,茶花女的詩意,據我看,注定是永垂不朽,永葆青春的。在外省,所有的女士們,至少是那些讀過這本書的女士們都讚歎備至,欣喜若狂:吸引人的故事,別具匠心的安排主人公的命運,分析細膩的這個誘人的世界,最後還有分佈在全書的令人着迷的細節(例如,有關輪換使用白茶花和紅茶花花束的情境),總之,所有這些美妙的細節,所有這一切加起來,几乎產生震撼人心的效果。茶花成為不可一世的時髦貨。大家都要茶花,大家都覓茶花。請問:在一個小縣城裡,雖然舞會並不多,可是為了參加舞會大家都要找茶花,能搞到那麼多嗎?彼加·沃爾霍夫斯科伊這個可憐虫當時為了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正苦苦受着剪熬。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有什麼名堂,換句話,我是想說,彼加·沃爾霍夫斯科伊是否會有某種認真的希望?可憐的他為了在傍晚前弄到茶花供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舞會用,急得發狂一般。從彼得堡來的省長夫人的客人索茨卡妞伯爵夫人,以及索菲亞·別斯帕洛娃,據悉,肯定是帶白色花束前來。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為了得到某種特殊的效果,想用紅色的茶花,可憐的普拉東几乎彼搞得疲于奔命;自然,他是丈夫嘛;他擔保一定搞到花束的,可是結果呢?早一天卡捷琳娜·亞歷山德羅夫娜·梅季謝娃就把花都截走了,在一切方面她都是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的冤家對頭,兩人結下了仇。這一來,後者自然便會歇斯底里大發作,甚而昏厥過去。普拉東這下完了。很明白,如果彼加在這個有意思的時刻能在什麼地方弄到花束,那麼他的事可能會有大大的進展。這種情況下女人的感激是無限的。他到處拚命奔走,但是毫無希望,這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突然,在生日舞會的前夕,已是夜裡11點了,我在奧爾登采夫的女鄰居瑪裡婭·彼得羅夫娜那裡,遇見了他。他容光煥發,頗為高興。『您怎麼啦?』『找到了!埃夫裡卡!』『嗨,兄弟,你可真讓我驚奇!在哪兒找到的?怎麼發現的?』『在葉克沙伊斯克(那裡有這麼一個小城,離這兒總共才20裡,不是我們縣),那裡有個叫特列帕洛夫的商人,是個大鬍子,富翁,跟老伴一起過,沒有孩子,盡養些金絲雀。兩人酷愛養花,他家有茶花。』『得了吧,這未必可靠,喂,要是不肯給,怎麼辦。」‘我就跪下來,在他腳邊苦苦哀求,直到他給為止,否則我就不走!』『你什麼時候去呢?』『明天天一亮,5點鐘。”‘好吧,上帝保佑你!』就這樣,要知道,我為他感到高興,回到奧爾登采夫那裡;後來,已經1點多了,我腦海裡卻老是浮現出這件事。已經想躺下睡覺了,忽然冒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念頭!我立即到廚房裡,叫醒了馬車伕薩維利,給了他15盧布,『半小時內把馬備好!』當然,過了半小時門口已停好一輛馬車式雪撬;有人告訴我,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正犯偏頭痛,發燒,說胡話,我坐上雪撬就走了。5點鐘時我已經在葉克沙伊斯克了,在客店裡等到天亮,也只等天亮;7點鐘我就在特列帕洛夫那裡了。如此這般說明了來意,就問:『有茶花嗎?大爺,親爹,幫幫忙,救救我,我給您磕頭!』老頭個子很高,頭髮斑白,神情嚴峻,是個厲害的老頭。『不,不,無論怎樣我也不答應!』我啪的一聲跪在他腳下!跪着跪着最後就躺了下來!『您怎麼啦,老兄,您怎麼啦,我的爺?』

他甚至嚇壞了。『這可是人命攸關的事!』我朝他喊道。『既然這樣,那就拿吧,去吧。,我馬上就剪了一些紅茶花!他整整一小間暖房全是茶花,長得好極了,非常美!老頭子連聲嘆息。我掏出了一百盧布。‘不,老兄,請別用這樣的方式使我感到難堪。,‘既然這樣,我說,尊敬的大爺,就請您把這一百盧布捐給當地的醫院以做改善伙食之用。』『這就是另一回事了,老兄,他說,是好事,高尚的事,善事;為了您的健康,我會捐贈的。』知道嗎,我開始喜歡這個俄羅斯老頭了,可以說,是個地道的典型的俄羅斯人, de lavraie souche。”我因為取得了成功而欣喜若狂,立即動身返回;我們是繞道回去的,以免碰上彼加。我一到,立即派人把花束趕在安菲沙·阿列克謝耶夫娜醒來前送去;你們可以想象到狂喜、感謝、感激的淚水那種情景!普拉東昨天還是垂頭喪氣,死氣沉沉的,竟伏在我胸前號陶大哭。哎,自從締造....合法婚姻以來所有的丈夫都是這樣的!我不敢添油加醋說什麼,不過可憐的彼加因為這段插曲而徹底垮了。開始我以為,他一旦獲悉此事,將會殺了我,我甚至做好準備見他,但發生了我都難以相信的事:他昏厥了,傍晚時說胡話,到早晨則發熱病,像孩子似的號陶大哭,渾身抽搐着,過了一個月,他剛剛痊癒,便去了高加索,真是一件風流韻事。最後,他在克里米亞陣亡。那時他還有個兄弟叫斯捷潘·沃爾霍夫斯科伊,指揮一個團,立過功,但據說,後來甚至有許多年我都受着良心責備的折磨:為了什麼又何必要使他受到這樣的致命一擊?當時若是我自己鍾情於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倒也還情有可原。但是那不過是作弄人的兒戲,只是出於一般的獻慇勤,別無所求,假如我不入他那裡截走這花束,誰知道;也許他就活到現在,會很幸福,會有成就,但怎麼也想不到會去跟士耳其人打仗。”


  

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還是帶著神氣莊重的神態靜默下來,就跟開始時一樣。大家都注意到,當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結束的時候,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眼中似乎閃射出一種特別的光芒,嘴唇甚至也哆嗦了一下,大家都好奇地望着他們倆。

「您騙了費爾迪先科!騙得可真像!不,這可是騙得太像了!」費爾迪先科用哭聲哭腔嚷着。他明白,現在可以而且應該插話。

「誰叫您不明事理呢?那就向聰明人學學吧!」几乎是得意洋洋的達裡婭·阿列克謝耶夫娜(她是托茨基忠實的老朋友,老搭擋)斷然搶白道。

「您說得對,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沙龍遊戲是很無聊,該快點結束它,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漫不經心地說,“我自己要把答應的事說說,然後大家就玩牌。」


  

「但先要講答應講的故事!」將軍熱烈地表示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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