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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108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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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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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覺得,尼古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如果這就是那個生肺病的男孩,他當時曾哭着邀請大家參加他的葬禮,那麼您把他接到這裡來是多此一舉,」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指出,「那時他曾那麼娓娓動聽他講到了鄰居那幢房子的牆,他一定會思念那堵牆而愁思難解的,請相信這點。」

「他說的對!他會跟你爭吵、打架,然後一走了之,就是這麼回事!」


  

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煞有介事地把盛着針線活的小簍移近身邊,她忘了,大家已經站起身準備去散步了。

「我記得,他很誇獎那垛牆,」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又接著說,「沒有那垛牆他就不能說著漂亮話死去,而他很想讓漂亮話伴隨他死去。」

「那該怎麼辦呢?」公爵低聲說,「如果您不想原諒他,沒有您的寬恕他也會死去....現在他搬來是為了看看這幾的樹木。」

「哦,就我這方面而言,我全部原諒他;您可以向他轉達這一點。」

「這一點不能這樣來理解,」公爵似乎不太願意地輕輕回答說。他仍然抬起眼睛而望着地上的一個點,「應該使您也同意接受他的寬恕。」

「我這有什麼要寬恕的?我有什麼對不起他了?」

「如果您不明白,那就....但您可是明白的,他當時是想....為你們大家祝福,同時也從你們這裡得到祝福,就是這麼回事....」

「親愛的公爵,」ω公爵和在場的人中一些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後,似乎有些憂心忡忡地趕緊介面說,「人間天堂是不容易到達的;而您多多少少依然指望着出現天堂;天堂是很困難的事,公爵,它比您那美好的心靈覺得的要困難得多。最好還是別再談了,不然我們大家也許又會感到不自在的,那時....」

「我們去聽音樂吧,」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生氣地從座位上站起身,生硬地說。

大家都跟着她站了起來。



第三部 第二章

公爵突然走到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跟前。

「葉甫蓋尼·帕夫雷奇,」他抓住他的手,用一種奇怪的熱情說,「請相信,不論怎樣,我認為您是最最高尚的人,最好的人;請相信這一點....」

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驚訝得甚至後退了一步。有一瞬間他剋制住忍不住要縱聲大笑的願望,但是當他走近仔細觀察之後,他發現公爵似乎失去常態,至少是有點異常。

「我敢打賭,」他喊了起來,「公爵,您想講的根本不是這樣的話,也許,也根本不是想對我說....但是您怎麼啦?您是不是不舒服?」

「也許是,很可能是,您很細緻地注意到了,也許,我想找的不是您!」

說完這話,公爵有點奇怪地、甚至可笑地笑了一下,但是似乎很激動,突然大聲嚷道:

「請別向我提起三天前我的行為!這三天我感到非常羞愧....我知道是我不對....」

「可是....可是您究竟做了什麼令您這麼痛苦的事呢?」

「我看得出,大概您比其他的人更為我感到羞愧,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您現在臉紅了,這是心靈美好的標誌,我馬上就走,請相信。」

「他這是怎麼啦?他這樣是不是毛病開始發作了?」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驚恐地問科利亞。

「你別在意,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我不是發病,我馬上就走。我知道,我....天生就虧,活了24歲,生了24年的病。現在就聽我作為病人說幾句話。我馬上就走,馬上,請相信。我不臉紅,因為為此而臉紅是會令人奇怪的,不對嗎?但是在交際場合我是個多餘的人....我這樣說並非出於自尊....這三天裡我反覆思考並決定,一有機會就應該真心誠意和光明正大地告訴你們。有這樣一些思想,有一些高尚的思想,我是不應該談起的,因為我走會使大家覺得可笑的;ω公爵剛纔提醒我的正是這一點....我不會做出體面的姿態,也沒有分寸感;我說出來的是與想法不相符合的另一番話,而這是會損害這些想法的。因此我沒有權利....何況我又生性多疑,我....我確信,在這個家裡是不會虧侍我的,並且愛我比我所值得的愛更甚,但是我知道(我可是知道得很肯定),20年的疾病一定會留下什麼後果的,因此有時候....不能不使人笑話我....不是這樣嗎?」

他環顧周圍,彷彿是等待回答和決定。大家都站在那裡,被這種出乎意料的、病態的、不論怎樣都似乎是無緣無故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尷尬萬分。但是這一舉動卻為一段奇怪的插曲提供了緣由。

「您在這裡說這些話幹什麼?」突然阿格拉婭嚷了起來,「為了什麼您對他們說這些?對他們!對他們!」

似乎她氣忿到極點:她的眼睛都在冒火。公爵站在她面前啞然無語,不發一聲,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


  
「這裡沒有任何人配聽這樣的話!」阿格拉婭發作了,「這裡所有的人統統都不及您的一個小指頭。無論是才智還是心靈都比不上!您比所有的人都更正直、更高尚、更優秀、更善良、更聰明!這裡有的人甚至連彎下腰去撿您剛纔掉在地上的手帕都不配....為了什麼您要貶低自己,把自己置於所有人之下?為什麼您要損害作踐自己的一切,為什麼您身上沒有骨氣?」

「天哪,這能想到嗎?」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雙手一拍驚嘆道。

「可憐的騎士!烏拉!」科利亞欣喜若狂地喊着。

「住嘴!....有人竟敢在您的家裡欺侮我!」突然阿格拉婭沖看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說。她已經歇斯底里大發作,無視任何界限,踰越了一切障礙。「為什麼大家、所有的人都無一例外地折磨我?公爵,整整三天由於您的緣故他們纏住我,這是為什麼?我無論如何也不嫁給您!您要知道,無論如何,永遠不嫁!您得知道這一點!難道可以嫁給您這樣可笑的人?您現在照鏡子看看自己,您現在配得上哪個!....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逗我,說我要嫁給您?您應該知道這一點!您也是跟他們串通一氣的!」

「任何人,住何時候都沒有逗過!」阿傑菜達驚恐地嘟噥着。

「誰也沒有這樣想過,誰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亞歷山德拉·伊萬諾夫娜大聲嚷道。

「誰逗了她?什麼時候逗她的?誰會對她說這種事?她是在說胡話還是怎麼的?」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氣得打顫,問大家。

「所有的人都說過,每一個人都說了,整整三天!我永遠、永遠也不會嫁給他!」

喊過這些話後,阿格拉婭泣然淚下,痛苦地用手帕掩住臉,跌坐到椅子上。

「可他還沒有向你求....」

「我沒有向您求過婚,阿格拉婭·伊萬諾夫娜,」公爵突然脫口而出。

「什-麼?」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又驚又氣又怕地突然拖長了聲音問,「怎麼-回-事?」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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