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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 54 / 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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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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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伊裏亞的神靈和名聲,難道你沒有聽見過麼?他會抱住帶走的。……」

這位奧勃多爾斯克的修士在談完話回到分派給他和一位修士同住的修道室裏的時候,雖然心裏甚至感到很困惑,但是他的心無疑地比較更傾向費拉龐特神父,而不是佐西馬神父。這位奧勃多爾斯克來的修士主張持齋最力,所以覺得象費拉龐特神父那樣一位偉大的持齋者能夠「看見奇跡」,似乎也並不奇怪。他的話儘管聽來很荒誕,但是上帝知道他的話裏含有什麼意義,而且迄今一切虔敬基督的瘋僧的言行還沒有看見過象他那樣的。對於夾住小鬼尾巴一事,他真心誠意地樂於相信它不僅是一種比喻,而且的確是事實。此外,他過去還沒來到修道院時,就對長老制有極大的成見,雖然在這以前他只不過聽說過,卻就已經隨著別的許多人一同把這制度完全看作是危險的新鮮玩意。到修道院後才過了一天,他就注意到幾個輕浮的、不贊成長老制的修士背後所發的牢騷。尤其因為他天性機靈而好管閒事,對一切事情都極為好奇,所以那樁重大的消息,說是長老佐西馬作出了一個新的「奇跡」,弄得他心亂如麻。阿遼沙以後記起,在擠到長老身邊和圍在修道室外邊的那些修士們中間,這位好奇的奧勃多爾斯克來的客人的身影曾經在他面前閃現過好多次,——他在各處人堆裏鑽進鑽出,什麼都留心,什麼都打聽。但是他當時沒大注意他,只是到了以後才全想了起來。……他當時也沒有工夫理會這事情,因為佐西馬長老又感到了疲乏,重新躺上床去,已經閉上眼睛,卻突然又想其他來,叫他到面前去。阿遼沙立刻跑過去。當時只有佩西神父、司祭約西夫神父和見習修士波爾菲裏三人在長老身邊。長老睜開了疲乏的眼睛,注意地瞧了阿遼沙一眼,忽然問他:


  

「你家裏的人在等著你麼,孩子?」

阿遼沙一時答不上話來。

「有沒有需要你的地方?昨天答應過人家今天再去麼?」

「答應過……父親,兩位哥哥,……還有別人。……」

「你看。你一定要去的。不必難過。你知道,我不等你在場聽我在世上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不會死的。我要對你說這句話,孩子,把它作為我對你的最後遺言。對你,親愛的孩子,因為你愛我。現在你先到你答應過的那些人那裏去吧。」

阿遼沙立刻服從了,雖然離開他心裏感到很難過。但是長老答應對他說出在地上的最後一句話,而且更重要的是,把它作為對他的最後遺言,這使他的心歡欣得戰慄起來。他匆匆忙忙地出門,想一等到城裏事情辦完就趕緊回來。恰巧佩西神父也對他說了幾句臨別囑咐式的話,使他產生了意料不到的強烈印象。這是在他們兩人走出長老的修道室的時候。

「你要經常記住,小夥子,」佩西神父並沒拐彎,開門見山地說,「世間的科學集結成一股巨大的力量,特別是在最近的一世紀裏,把聖經裏給我們遺下來的一切天國的事物分析得清清楚楚,經過這個世界的學者殘酷的分析以後,以前一切神聖的東西全都一掃而光了。但是他們一部分一部分地加以分析,卻盲目得令人驚奇地完全忽略整體。然而這整體仍象先前一樣不可動搖地屹立在他們眼前,連地獄的門都擋不住它。難道它不已經存在了十幾個世紀,至今還存在於每個人的心靈裏和民眾的行動裏麼?甚至就在破壞一切的無神派自己的心靈裏,它也仍舊不可動搖地存在著!因為即使是那些拋棄基督教反抗基督教的人們自己,實質上也仍然保持著他們過去一直保持的基督的面貌,因為直到現在無論是他們的智慧或者他們的熱情,都還沒有力量創造出另一個比古基督所規定的形象更高超的人和道德的形象來。即使做過嘗試,結果也只弄出了一些畸形的東西。你要特別記住這點,年輕人,因為你已經被你那即將去世的長老派到塵世裏去。也許當你想起今天這個重大的日子來的時候,也會不忘記我作為衷心的臨別贈言對你所說的這些話的,因為你歲數還輕,而世上的誘惑很大,不是你的力量所能經受。現在去吧,我的孤兒。」

佩西神父說完這些話以後,為他祝福。阿遼沙走出修道院,玩味著這些突如其來的話時,忽然意識到這位一向對他不假辭色的嚴肅的修士,竟是他的一個料想不到的新朋友和熱愛他的新導師,——就好象佐西馬長老在臨死以前把他遺交給他了。阿遼沙忽然想:「也許他們之間真的作了這樣的約定。」他剛才聽到的出乎意料的、有學問的議論,偏偏是這樣一種而不是別種議論,正足以證明佩西神父用心之熱誠:他已經忙著想武裝少年的頭腦以便和誘惑鬥爭,為遺交給他的少年的心靈修築一道他自己所能想像得到的最最堅固的長城。



卡拉馬佐夫兄弟


第二節 在父親家裏

阿遼沙最先到父親家去。走到的時候他想起父親昨天曾特別囑咐他要設法避開伊凡哥哥,悄悄地進來。「什麼緣故呢?」阿遼沙這時忽然想了起來,「假使父親打算私下對我一個人說點什麼,那也用不著叫我非悄悄兒進來不可呀?他昨天一定是在心慌意亂中原想說另一句話,沒有說上來。」他這樣判斷著。但儘管這樣,當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出來替他開門(格裏戈裏生了病,躺在廂房裏),他問她,她回答說伊凡·費多羅維奇已經出門兩個多鐘頭時,他心裏還是很高興。

「父親呢?」

「起來了,正喝著咖啡。」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有點冷淡地回答道。

阿遼沙走了進去。老人獨自坐在桌旁,穿著睡鞋和舊外套,不大經意地審閱著一些賬目來消磨時間。只有他一個人在家裏(斯麥爾佳科夫也出去買中飯的菜了)。然而他的心並不在賬目上。他雖然一清早就起床,竭力振作精神,但面容還是顯得疲勞和衰弱。他的額頭上過了一夜腫起了幾個大紫血病,現在用紅手絹包著。鼻子也在一夜間腫得很厲害,上面也有幾塊紫血斑,雖然不很大,卻顯然使整個的臉增加了一種特別兇狠和氣惱的神色。老人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他對走進來的阿遼沙帶著敵意地看了一眼。

「咖啡是冷的,」他厲聲說,「我不能請你喝。我自己,老弟,今天也只拿持齋時吃的清魚湯當飯,不想請任何客人。你光臨有什麼事情?」

「看看您身體怎樣。」阿遼沙說。


  

「對。說起來昨天是我自己囑咐你來的。可那全是廢話。你白勞駕跑了一趟。不過我也知道你會趕緊闖來的。……」

他帶著深惡痛絕的心情說這些話。同時從座位上站起來,煩惱地朝鏡子裏看自己的鼻子(也許從早晨起已經看了四十次了)。又動手把額頭上的紅手絹整理得美觀些。

「紅色好看些,包白色的就象住醫院,」他象在說格言似的,「你那裏怎麼樣?長老怎樣了?」

「他很不好,也許今天就會死的。」阿遼沙回答,但是父親竟沒有聽到,把自己問的話立刻忘掉了。

「伊凡出去了,」他忽然說,「他拚命奪取米卡的未婚妻,就為了這事才住在這裏的。」他狠狠地補充說,撇了一下嘴,向阿遼沙望望。

「難道是他自己對你說的麼?」阿遼沙問。

「是的,而且早就說過了。兩星期前就說過了。他到這裏來總不見得是為了來偷偷地暗殺我?那他總得是為了點什麼才到這兒來的吧?」

「您怎麼啦?您幹嗎說這種話?」阿遼沙感到異常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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