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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記 - 89 / 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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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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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在這樣的恐怖行為和恐怖人物之中昂首闊步地行走。他深信自己的力量,謹慎地堅定自己的目標,從不懷疑自己最終能救出露西的丈夫。然而強大而深沉的時代潮流匆匆地流過,猛烈地捲走了時光。醫生雖仍照樣堅定自信,查爾斯卻已在獄中度過了一年零三個月之久。那年的十二月,革命越來越凶殘瘋狂。南部的條條河流堆滿了夜間被暴力淹死了的屍體;南部的冬季的太陽下囚徒被成排成排成片成片地槍殺。醫生仍然在恐怖中昂首闊步地行走。那時的巴黎城沒有人的名氣比他更高,也沒有人的處境比他更奇特。在醫院裡和監獄裡他沉默寡言,溫和親切,是個少不了的人;他用他的醫術為殺人者和受害者同等地服務,但卻是個局外人。在他救死扶傷之際,當年巴士底囚徒的外表和故事使他遠離眾人。他從沒受到過懷疑,也從沒受到過傳訊,彷彿他的確是大約在十八年前就已死去、現在才復活的,或者索性是一個行動于活人中間的孤魂野鬼。



  
第五章 鋸木工

一年零三個月。在這段時間裡露西無時無刻不感到斷頭台明天就會砍掉她丈夫的頭。囚車每天都載滿了死刑犯,顛簸着沉重地馳過街道。可愛的姑娘,漂亮的婦女;棕色頭髮的,黑色頭髮的,花白頭髮的;年輕的人,壯實的人,衰老的人;貴族出身的,農民出身的,都是斷頭台小姐的一杯杯紅色的美酒,都是每天從監獄可憎的黑暗地窖裡取出、來到陽光下、通過街道給小姐送去消解她的饞渴的美酒。自由平等博愛或死亡——最後一項可要容易辦到得多:啊,斷頭台!

若是那突然的橫禍和時間的飛輪把醫生的女兒嚇了個目瞪口獃,使她只好懷着失望靜待結果到來的話,她的遭遇也不過是和千百萬人的遭遇相同。但是,自從她在聖安托萬區閣樓裡把那白髮的頭摟到自己青春的胸前以來,她一向忠實于自己的職責,在受到考驗的時候尤其如此,正如一切沉默忠誠善良的人一樣。

在她們搬進了新居、父親開始了常規醫療工作之後,她就把她那小小的家庭安排得井井有條,彷彿她丈夫就在身邊。一切都有固定的地點和固定的時間。她跟在英國家裡全家團聚時一樣按時給小露西上課。她用一些小花樣來欺騙自己,裝出相信全家即將團聚的樣子——她為丈夫早日回家做些小準備,給他準備了專用的椅子言不盡意魏晉玄學命題。指語言不能詳盡表達意思和思,把它跟他的書放在一邊。除此之外,她還專為一個親愛的囚徒莊嚴禱告,那人跟許多不幸的人一起生活在監牢裡死亡的陰影之下。那几乎是她所能用言語傾訴、宣洩自己沉重的心曲的唯一的途徑。

她的外表變化不大。她跟孩子都穿類似喪服的樸素的深色服裝,卻全都跟歡樂日子裡的彩色服裝一樣,收拾得整整齊齊。她鮮活的臉色沒有了,以前那專注的神情經常出現而不再是偶然一現了。除此之外,她仍然很漂亮,很美麗。有時她在晚上親吻她父親時會哭出聲來,泛溢出全天壓抑的憂傷,而且說她在上天之下唯一的依靠就是他了。他總是堅定地說:「他遭到的變化沒有不讓我知道的,我知道我能救他,露西。」

他們的生活改變了,幾個禮拜後的一天晚上,父親一回家就告訴她:

「我親愛的,監獄裡有一個高層的窗戶,下午三點鐘查爾斯有時可能到那兒去。若是你站在街上我告訴你的那個地方,而他又到了窗口,他認為他有可能看見你——但他能否到窗口楊朱戰國時道家。後於墨子,稍前于孟子。魏國人。主,卻得由許多偶然因素決定。不過你是看不見他的,可憐的孩子,即使看見了,也不能有所表示,因為那對你不安全。」

「啊,告評我地點吧,父親,我每天都去。」

從此以後,不論什麼天氣,她總要到那兒去等兩個鐘頭。時鐘一敲兩點她已站在那兒了,到了四點才斷了念頭離開。若是天氣不太潮濕或不太惡劣,能帶孩子,她便帶了孩子去。平時她一個人去,但是從沒有錯過一天。

那是一條彎曲小街的一個黑暗骯髒的角落。那裡唯一的房屋是一個把柴鋸成短段便于燒壁爐的工人的小棚屋,此外便只有牆壁。她去的第三天,那人便注意到了她。

「日安,女公民。」

「日安,公民。」

這在那時是法定的招呼形式。不久前在較為徹底的愛國者之間不自覺形成的這種模式,現在已成了人人必須遵守的法律。

「又在這兒散步了麼,女公民?」

「你看見的,公民!」

鋸木工是個小個子,手勢特別多(他以前幹過補路工)。他望瞭望監獄,用手指了指,叉開十個指頭放到臉前,代表鐵欄杆,裝出窺看的滑稽樣子。

「可這跟我沒有關係,」他說。他又去鋸木柴了。

第二天,他探出頭來找她,見她一出現就跟她打招呼。

「怎麼、又到這兒來散步了麼,女公民?」


  

「是的,公民。」

「啊!還有個孩子!她是你媽媽麼,小女公民?」

「我要回答是的麼,媽媽?」小露西靠近她,低聲問。

「回答是的,乖乖。」

「是的,公民。」

「啊!不過,這可沒有我的事。我的事是鋸木頭。看見我的鋸子了麼?我把它叫作我的斷頭台。啦,啦,啦;啦,啦,啦!他的腦袋掉下來了!」

他說著話,木柴掉了下來,他把它扔到籃子裡。

「我把我自己叫作木柴斷頭台的參孫。又看這兒!嚕,嚕,嚕;嚕,嚕,嚕!這個女人的腦袋掉下來了!現在,是個小孩。唧咕,唧咕;噼咕,噼咕!小孩腦袋也掉下來了。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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