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逋隱居杭州孤山,常畜兩鶴,縱之則飛入雲霄,盤旋久之,復入籠中。逋常泛小艇,游西湖諸寺。有客至逋所居,則一童子出應門,延客坐,為開籠縱鶴。良久,逋必棹小船而歸。
蓋嘗以鶴飛為驗也。逋高逸倨傲,多所學,唯不能棋。常謂人曰:「逋世間事皆能之,唯不能擔糞與着棋。」 慶歷中,有近侍犯法,罪不至死,執政以其情重,請殺之;范希文獨無言,退而謂同列曰 :「諸公勸人主法外殺近臣,一時雖快意,不宜教手滑 。」諸公默然。
景祐中,審刑院斷獄,有使臣何次公具獄。主判官方進呈,上忽問 :「此人名『次公』者何義?」主判官不能對,是時龐莊敏為殿中丞審判院詳議官,從官長上殿乃越次對曰 :「臣嘗讀《前漢書 》,黃霸字次公,蓋以『霸』次『王』也。,此人必慕黃霸之為人 。」上頷之。
異日復進讞,上顧知院官問曰: 「前時姓龐詳議官何故不來?」知院對:「任滿,已出外官。」上遽指揮中書,與在京差遣,除三司檢法官,俄擢三司判官,慶歷中,遂入相。
卷十一 官政一
世稱陳恕為三司使,改茶法,歳計幾增十倍。余為三司使時,考其籍,蓋自景德中北戎入寇之後,河北糴便之法蕩盡,此後茶利十喪其九。恕在任,值北虜講解,商人頓復,歳課遂增,雖雲十倍之多,考之尚未盈舊額。至今稱道,蓋不虞之譽也。
世傳算茶有三說最便。三說者,皆謂見錢為一說,犀牙、香藥為一說,茶為一說,深不然也。此乃三分法,其謂緣邊入納糧草,其價折為三分,一分支見錢,一分折犀象雜貨,一分折茶爾,後又有並折鹽為四分法,更改不一,皆非三說也。余在三司,求得三說舊案。
三說者,乃是三事:博糴為一說,便糴為一說,直便為一說。其謂之「博糴」者,極邊糖草,歳入必欲足常額,每歳自三司拋數下庫務,先封椿見錢、緊便錢、緊茶鈔。「緊便錢」謂水路商旅所便處,「緊茶鈔」謂上三山場榷務。然後召人入中。
「便糴」者,次邊糧草,商人先入中糧草,乃詣京師算請慢便錢 、慢茶鈔及雜貨。「慢便錢」謂道路貨易非便處 ,「慢茶鈔 」謂下三山場榷務。「直便」者,商人取便,于緣邊入納見錢,于京師請領。三說,先博糴,數足,然後聽便糴及直便。
以此商人競趨爭先赴極邊博糴,故邊粟常先足,不為諸郡分裂,糧草之價,不能翔踴,諸路稅課,亦皆盈衍,此良法也。余在三司,方欲講求,會左遷,不果建議。
延州故豐林縣城,赫連勃勃所築,至今謂之赫連城。緊密如石,劚之皆火出。其城不甚厚,但馬面極長且密。予親使人步之,馬面皆長四丈,相去六七丈,以其馬面密,則城不須太厚,人力亦難兼也。
余曾親見攻城,若馬面長則可反射城下攻者,兼密則矢石相及,敵人至城下,則四面矢石臨之。須使敵人不能到城下,乃為良法。今邊城雖厚,而馬面極短且疏,若敵人可到城下,則城雖厚。終為危道。
其間更多其角,謂之團敵,此尤無益。全藉倚樓角以發矢石,以覆護城腳。但使敵人備處多,則自不可存立。赫連之城,深可為法也。
劉晏掌南計,數百里外物價高下,即日知之。人有得晏一事,余在三司時,嘗行之於東南,每歳發運司和糴米于郡縣,未知價之高下,須先具價申稟,然後視其貴賤,貴則寡取,賤則取盈。盡得郡縣之價,方能契數行下,比至則粟價已增,所以常得貴。各得其宜,已無極售。
晏法則令多粟通途郡縣,以數十歳糴價與所糴粟數高下,各類五等,具籍于主者。今屬發運司。粟價才定,更不申稟,即時廩收,但第一價則糴五數,第五價即糴第一數,第二價則糴第四數,第四價即糴第二數,乃即馳遞報發運司。如此,粟賤之地,自糴盡極數:其餘節級,各得其宜,已無極售。
發運司仍會諸郡所糴之數計之,若過于多,則損貴與遠者;尚少,則增賤與近者。自此粟價未嘗失時;各當本處豐儉,即日知價。信皆有術。
舊校書官多不恤職事,但取舊書,以墨漫一字,復注舊字于其側,以為日課。自置編校局,只得以朱圍之,仍于卷末書校官姓名。
五代方鎮割據,多於舊賦之外,重取於民。國初悉皆蠲正,稅額一定。其間有或重輕未均處,隨事均之。福、歙州稅額太重,福州則令以錢二貫五百折納絹一疋,歙州輸官之絹止重數兩。
太原府輸賦全除,乃以減價糴糶補之。後人往往疑福、歙折絹太貴,太原折米太賤,蓋不見當時均賦之意也。
夏秋沿納之物,如鹽麴錢之類,名件煩碎。慶歷中,有司建議併合,歸一名以省帳鈔。程文簡為三司使,獨以謂仍舊為便,若沒其舊名,異日不知。或再敷鹽麴,則致重復。
此亦善慮事也。
近歳邢、壽兩郡,各斷一獄,用法皆誤,為刑曹所駁。壽州有人殺妻之父母昆弟數口,州司以不道,緣坐妻子。刑曹駁曰:「毆妻之父母,即是義絶,況其謀殺。不當復坐其妻 。」邢州有盜殺一家,其夫婦即時死,唯一子明日乃死。其家財產戶絶法給出嫁親女。刑曹駁曰 :「其家父母死時,其子尚生,財產乃子物;出嫁親女,乃出嫁姐妹,不合有分 。」此二事略同,一失于生者,一失于死者。
深州舊治靖安,其地鹼滷。不可藝植,井泉悉是惡滷。景德中,議遷州。時傅潛家在李晏,乃秦請遷州于李晏,今深州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