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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天明,梳洗已畢,夫人與如霞開了後花園門去摘花戴,就便去相地頭。行至鞦韆架邊,只見絨索高懸,夫人看了,笑一笑道:「此件便有用他處了。」又見修樹梯子倚在太湖石畔,夫人叫如霞道:「你看你看,有此二物,豈怕內外隔牆?」如霞道:「計將安出?」夫人道:「且到那對外廂的牆邊,再看個明白,方有道理。」如霞領着夫人到兩株梧桐樹邊,指着道:「此處正是外書舍書房,任君用見今獨居在內了。」夫人仔細相了一相,又想了一想,道:「今晚端的只在此處取他進來,一會,不為難也。」如霞道:「卻怎麼?」夫人道:「我與你悄地把梯子拿將來,倚在梧桐樹旁,你走上梯子,再在枝幹上踏上去兩層,即可以招呼得外廂聽見了。」如霞道:「這邊上去不難,要外廂聽見也不打緊,如何得他上來?」夫人道:「我將幾片木板,用鞦韆索縛住兩頭,隔一尺多縛一片板,收將起來只是一捆,撒將直來便似梯子一般。如與外邊約得停當了,便從梯子走到梧桐枝上去,把索頭紮緊在丫叉老乾,生了根。然後將板索多拋向牆外掛下去,分明是張軟梯,隨你再多幾個也次第上得來,何況一人乎?」如霞道:「妙哉!妙哉!事不宜遲,且如法做起來試試看。」笑嘻嘻且向房中取出十來塊小木板,遞與夫人。夫人叫解將鞦韆索來,親自扎縛得堅牢了,對如霞道:「你且將梯兒倚好,走上梯去望外邊一望,看可通得個消息出去?倘遇不見人,就把這法兒先墜你下去,約他一約也好,如霞依言,將梯兒靠穩,身子小巧利便,一轂碌溜上枝頭。望外邊書舍一看,也是合當有事,恰恰任君用同方務德外邊游耍過了夜,方纔轉來,正要進房。牆裡如霞笑指道:“兀的不是任先生?」任君用聽得牆頭上笑聲,抬頭一看,卻見是個雙鬟女子指着他說話,認得是宅中如霞。他本是少年的人,如何禁架得定?便問道:「姐姐說小生甚麼?」如霞是有心招風攬火的,答道:「先生這早在外邊回來,莫非昨晚在那處行走麼?」任君用道:「小生獨處難捱,怪不得要在外邊走走。」如霞道:「你看我牆內那個不是獨處的?你何不到裡面走走,便大家不獨了?」任君用道:「我不生得雙翅,飛不進來。」如霞道:「你果要進來,我有法兒,不消飛得。」任君用向牆上唱一個肥喏道:「多謝姐姐,速教妙方。」如霞道:「待稟過了夫人,晚上伺候消息。」說罷了,溜下樹來。任君用聽得明白,不勝蹊幸道:「不知是那一位夫人,小生有此緣分,卻如何能進得去?且到晚上看消息則個。」一面只望着日頭下去。正是無端三足烏,團圓光皎灼。
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輪落!
不說任君用巴天晚,且說築玉夫人在下邊看見如霞和牆外講話,一句句多聽得的。不待如霞回覆,各自心照,笑嘻嘻的且回房中。如霞道:「今晚管不寂寞了。」夫人道:「萬一後生家膽怯,不敢進來,這樣事也是有的。」如霞道:「他方纔恨不得立地飛了進來。聽得說有個妙法,他肥喏就唱不迭,豈有膽怯之理?只準備今宵取樂便了。」築玉夫人暗暗歡喜。
床上添鋪異錦,爐中滿熱名香。棒松抽果貯教嘗,美酒佳茗頓放。久作阱中猿馬,今思野外鴛鴛。安排芳餌釣檀郎,百計圖他歡暢。((詞寄《西江月》。
是日將晚,夫人喚如霞同到園中。走到梯邊,如霞仍前從梯子溜在梧桐枝去,對著牆外大聲咳嗽。外面任君用看見天黑下來,正在那裡探頭探腦,伺候聲響。忽聞有人咳嗽,仰面瞧處,正是如霞在樹枝高頭站着,忙道:「好姐姐望穿我眼也。快用妙法,等我進來!」如霞道:「你在此等着,就來接你。」急下梯來對夫人道:「那人等久哩!」夫人道:「快放他進來!」如霞即取早間扎縛停當的索子,搿在腋下,望梯上便走,到樹枝上牢系兩頭。如霞口中叫聲道:「着!」把木板繩索向牆外一撒,那索子早已掛了下去。任君用外邊凝望處,見一件物事拋將出來,卻是一條軟梯索子,喜得打跌。將腳試端,且是結得牢實,料道可登。端着木板,雙手吊索,一步一步吊上牆來。如霞看見,急跑下來道:「來了!來了!」夫人覺得有些害羞,走退一段路,在太湖石畔坐著等候。
任君用跳過了牆,急從梯子跳下。一見如霞,向前雙手抱住道:「姐姐恩人,快活殺小生也!」如霞啐一聲道:「好不識羞的,不要饞臉,且去前面見夫人。」任君用道:「是那一位夫人?」如霞道:「是第七位築玉夫人。」任君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