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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正是京師極有名標緻的麼?」如霞道:「不是他還有那個?」任君用道「小生怎敢就去見他?」如霞道:「是他想著你,用見識教你進來的,你怕怎地?」任君用道:「果然如此,小生何以克當?」如霞道:「不要虛謙遜,造化着你罷了,切莫忘了我引見的。」任君用道:「小生以身相謝,不敢有忘。」一頭說話,已走到夫人面前。如霞拋聲道:「任先生已請到了。」任君用滿臉堆下笑來,深深拜揖道:「小生下界凡夫,敢望與仙子相近?今蒙夫人垂盼,不知是那世裡積下的福!」夫人道:「妾處深閨,常因太尉晏會,窺見先生丰采,渴慕已久。今太尉不在,閨中空閒,特邀先生一敘,倘不棄嫌,妾之幸也。」任君用道:
「夫人抬舉,敢不執鞭墜鐙?只是他日太尉知道,罪犯非同小可。」夫人道:「太尉昏昏的,那裡有許多背後眼?況如此進來,無人知覺。先生不必疑慮,且到房中去來。」夫人叫如霞在前引路,一隻手輓着任君用同行。任君用到此魂靈已飛在天外,那裡還顧甚麼利害?隨着夫人輕手輕腳竟到房中。
此時天已昏黑,各房寂靜。如霞悄悄擺出酒餚,兩人對酌,四目相視,甜語溫存。三杯酒下肚,欲心如火,偎偎抱抱,共入鴛帷,兩人之樂不可名狀。
本為旅館孤棲客,今向蓬萊頂上游。
偏是乍逢滋味別,分明織女會牽牛。
兩人云雨盡歡,任君用道:「久聞夫人美名,今日得同枕席,天高地厚之恩,無時可報。」夫人道:「妾身頗慕風情,奈為太尉拘禁,名雖朝歡暮樂,何曾有半點情趣?今日若非設法得先生進來,豈不辜負了好天良夜!自此當永圖偷聚,雖極樂而死,妾亦甘心矣。」任君用道:「夫人玉質冰肌,但得挨皮靠肉,福分難消。何況親承雨露之恩,實遂於飛之願!總然事敗,直得一死了。」兩人笑談歡謔,不覺東方發白。如霞走到床前來,催起身道:「快活了一夜也勾了,趁天色未明不出去了,更待何時?」任君用慌忙披衣而起,夫人不忍捨去,執手留連,叮嚀夜會而別。分付如霞送出後花園中,元從來時方法在索上掛將下去,到晚夕仍舊進來。真個是:
朝隱而出,暮隱而入。
果然行不由徑,早已非公至室。
如此往來數晚,連如霞也弄上了手,滾得熱做一團。築玉夫人心歡喜,未免與同伴中笑語之間,有些精神恍,說話沒頭沒腦的,露出些馬腳來。同伴裡面初時不覺,後來看出意態,頗生疑心。到晚上有有心的,多方察聽,已見了些聲響。大家多是吃得杯兒的,巴不得尋着些破綻,同在渾水裡攪攪,只是沒有找着來蹤去跡。
一日,眾人偶然高興,說起打鞦韆。一哄的走到架邊,不見了索子。大家尋將起來,築玉夫人與如霞兩個多做不得聲。元來先前兩番,任君用出去了,便把索子解下藏過,以防別人看見。以後多次,便有些託大了,曉得夜來要用,不耐煩去解他。任君用雖然出去了,索子還弔在樹枝上,掛向外邊,未及收拾,卻被眾人尋見了。道:「兀的不是鞦韆索?何縛在這裡樹上,拋向外邊去了?」宜笑姐年紀最小,身子輕便,見有梯在那裡,便溜在樹枝上去,弔了索頭,收將進來。眾人看見一節一節縛着木板,共驚道:「奇怪,奇怪!可不有人在此出入的麼?」築玉夫人通紅了臉,半響不敢開言。瑤月夫人道:「眼見得是什麼人在此通內了,我們該傳與李院公查出,等候太尉來家,稟知為是。」口裡一頭說,一頭把眼來瞅着築玉夫人。築玉夫人只低了頭。餐花姨姨十分瞧科了,笑道:「築玉夫人為何不說一句,莫不心下有事?不如實對姐妹們說了,通同作個商量,到是美事。」如霞料是瞞不過了,對築玉夫人道:「此事若不通眾,終須大家炒壞,便要獨做也做不成了,大家和同些說明白了罷。」眾人拍手:「如霞姐說得有天用,不要瞞着我們了。」築玉夫人才把任生在此牆外做書房,用計取他進來的事說了一遍。瑤月夫人道:「好姐姐,瞞了我們做這樣好事!」宜笑姐道:「而今不必說了,既是通同知道,我每合伴取些快樂罷了。」瑤月夫人故意道:「做的自做,不做的自不做,怎如此說!」餐花姨姨道:「就是不做,姐妹情分,只是幫襯些為妙。」宜笑姐道:「姨姨說得是。」大家哄笑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