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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朦朧初醒,一個熱閙重興。烈火乾柴,正是棋逢對手;疾風暴雨,還饒未慣嬌姿。不怕隔垣聽,喜的是房門靜閉;何須牽線合,妙在那覿面成交。兩意濃時,好似渴中新得水;一番樂處,真為死去再還魂。兩人無拘無管、盡情盡意樂了一番。閏娘道:「你道媽媽回家來,見了卻怎麼?」孫小官道:「我兩人已成了事,你媽媽來家,推也推我不出去,怕他怎麼?誰叫他鎖着你我在這裡的?」兩人情投意合,親愛無盡。也只誆媽媽就來,誰知到了天晚,還不見回。閏娘自在房裡取着火種,到廚房中做飯與孫小官吃。孫小官也跟着相幫動手,已宛然似夫妻一般。至晚媽媽竟不來家,兩人索性放開肚腸,一床一臥,相偎相抱睡了。自不見有這樣湊趣幫襯的事,那怕方媽媽住在外邊過了年回來,這廂不題。
且說方媽媽這日哄着孫小官鎖禁在房了,一徑到縣前來叫屈。縣官喚進審問。方媽媽口訴因奸致死人命事情。縣官不通道:「你們吳中風俗不好,婦女刁潑。必是你女兒病死了,想要圖賴鄰里的?」方媽媽說:“女兒不從縊死,姦夫現獲在家。只求差人押小婦人到家,便可扭來,登堂究問。如有虛誑,情願受罪。“縣官見他說得的確,才叫個吏典將紙筆責了一詞,準發該房出牌行拘。方媽媽終是個女流,被衙門中刁難,要長要短的,詐得不耐煩,才與他差得個差人出來。差人又一時不肯起身,藤纏着要錢,覊絆住身子。
轉眼已是兩三日,方得同了差人,來到自家門首。方媽媽心裡道:「不誆一出門擔閣了這些時,那小猢猻不要說急死,餓也該餓得零丁了。」先請公差到堂屋裡坐下,一面將了鑰匙去開房門。只聽得裏邊笑語聲響,心下疑惑道:「這小猢猻在裡頭卻和那個說話?」忙開進去,抬眼看時,只見兩個人並肩而坐,正在那裡知心知意的商量。方媽媽驚得把雙眼一擦,看著女兒道:「你幾時又活了?」孫小官笑道:「多承把一個死令愛交我相伴,而今我設法一個活令愛還了。這個人是我的了。」方媽媽獃了半響,開口不得。思量沒收場,只得拗曲作直,說道:「誰叫你私下通姦?我已告在官了。」孫小官道:「我不曾通姦,是你鎖我在房裡的,當官我也不怕。」方媽媽正有些沒擺佈處,心下躊躇,早忘了支分公差。
外邊公差每焦躁道:「怎麼進去不出來了?打發我們回覆官人去!」方媽媽只得走出來,把實情告訴公差道:「起初小女實是縊死了,故此告這狀。不想小女仍復得活,而今怎生去回得官人便好?」公差變起臉來道:「匾大的天,憑你掇出掇入的?人命重情,告了狀又說是不死。你家老子做官也說不通!誰教你告這樣謊狀?」方媽媽道:「人命不實,姦情是真。我也不虛情,有煩替我帶人到官,我自會說。」就把孫小官交付與公差。孫小官道:「我須不是自家走來的,況且人又不曾死,不犯甚麼事,要我到官何干?」公差到:「這不是這樣說,你牌上有名,有理沒理,你自見官分辨,不幹我們事。我們來一番,須與我們差使錢去。」孫小官道:「我身子被這裡媽媽鎖住,餓了幾日,而今拼得見官,那裡有使用?但憑媽媽怎樣罷了!」當下方媽媽反輸一帖,只得安排酒飯,款待了公差。公差還要連閏娘帶去,方媽媽求免女兒出官。公差道:「起初說是死的,也少不得要相驗屍首,而今是個活的,怎好不見得官?」賈閏娘聞知,說道:「果要出醜,我不如仍舊縊死了罷。」方媽媽沒奈何,苦苦央及公差。公差做好做歉了一番,又送了東西,公差方肯住手。只帶了孫小官同原告方媽媽到官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