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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風景遊記篇) - 108 /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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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風景遊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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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十進法」,是流行于全世界的計算法,只有極少數地區的先民是例外的聽說庫頁島上的蝦夷人就是例外,「十進法」所以風靡全球,據人們研究,和人類生有十個手指這事情關係重大。人們從結繩紀事的時代起,總得靠十個手指算來算去。正是由此發軔,使全世界絶大多數的人們,以「九」字作為事物極致的形容詞了。

因此,揭開那神秘的煙幕,「九重天」「九霄」之類的話,並不是真的說天有九層,而只是「多麼大的天呵!」「巨大莫測的天呵!」等先民語言的遺留罷了。給這九重天分別冠上一個名字,只是稍後的人們的穿鑿附會罷了。封建帝皇在這一座石台的建築上搞得十分神秘,不過是故弄玄虛,炫耀「天命」罷了。


  

十分神秘的事物原來出自異常平凡的事物,「圜丘」之謎,探索下去,原來是和人類生有十個手指、先民們結繩紀事這些事情關聯着的。想到這些,不禁令人憬然于天下本無神秘的事物,神秘只是欺騙或者愚昧無知的代名詞而已。

認為天空茫不可知的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如果說這座古老的天壇、這座故弄玄虛的圜丘還讓我們想起古代人們對蒼天的畏懼的眼神的話,那麼,北京西郊的壯麗的天文館,卻使人想起人類不斷探索天空秘密、開始成為宇宙生物的豪邁氣概了。

從一些支配全人類的事物從「九」字的威權到社會的發展,倒使人想起,有一種東西是真正偉大的,那就是歷史發展的規律。

從圜丘盤桓回來,我又坐在馬車裡,讓馬兒篤篤地把我帶出園門。一個人胡思亂想之後,安靜下來,吸一口園林的新鮮空氣,那空氣,是多麼的甜美呵!

1961年 ·169·   秦淮拾夢記黃裳

黃裳1919,山東益都人,作家。著有散文集《錦帆集》、《錦帆集外》、《過去的足跡》、《榆下說書》等。

在住處安頓下來,主人留下一張南京地圖,囑咐我好好休息一下就離開了。遵命躺在床上,可是無論如何也睡不着。只好打開地圖來看,一面計划著游程。後來終於躺不住,索性走出去。

在珠江路口跳上電車,只一站就是新街口,這個閙市中心對我來說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新建的市樓吞沒了舊時僅有的幾幢「洋樓」。三十年前,按照我的記憶,這地方就像被敲掉了滿口牙齒的赤裸的牙床,只新裝了一兩顆「金牙」,此外就全是殘留着參差斷根的豁口。通往夫子廟的大路一眼望不到底,似乎可以一直看到秦淮河。

在地圖上很容易就找到了在附近的羊皮巷和戶部街。

三十三年以前,報社的辦事處就設在戶部街上。這真是一個可憐的辦事處,在十來畝大小的院落裡,零落地放著許多大缸,原來這是一個醬園的作坊。前面有一排房子,辦事處借用了兩間斗室,睡覺、辦公、寫稿都在這裡。門口也沒有掛什麼招牌,在當時這倒不失為一種聰明的措置。

我就在這裡緊張而又悠閒地生活過一段日子,也並沒有什麼不滿足。特別是從《白下瑣言》等書裡發現,這裡曾經有過一座「小虹橋」,是南唐故宮遺址所在,什麼澄心堂、瑤光殿都在這附近時,就更產生了一種虛幻的滿足。這就是李後主曾經與大周後、小周後演出過多少戀愛悲喜劇的地方;也是他醉生夢死地寫下許多流傳至今的歌詞的地方;他後來被樊若水所賣,被俘北去,倉皇辭廟、揮淚對宮娥之際,應當也曾在這座橋上走過。在我的記憶裡,戶部街西面的洪武路,也就是盧妃巷的南面有一條小河,河上是一座橋,河身只剩下一潭深黑色的淤泥,橋身下半也已埋在土裡,橋背與街面几乎已經拉平。

這座可憐的橋不知是否就是當年「小虹橋」的遺蛻。

三十年前的舊夢依然保留着昔日的溫馨。這條小街曾經是很熱閙的,每當華燈初上,街上就充滿了熙攘的人聲,還飄蕩着過往的黃包車清脆的鈴聲,小吃店裡的小籠包子正好開籠,鹹水鴨肥白的軀體就掛在案頭。一直到夜深,人聲也不會完全蕭寂。在夜半一點前後,工作結束放下電話時,還能聽到街上叫賣夜宵雲吞和鹵煮鷄蛋的聲音,這時我就走出去,從小販手中換取一些溫暖總之,我已完全忽視並忘卻這條可以代表南京市內陋巷風格而無愧的小巷的種種,高低不平的路面,從路邊菜圃一直延伸過來的溝渠,污水面上還滿覆了浮萍。


  
雨後,路上就到處佈滿了一個個小水潭

這一切,今天是大大變化了,但有的卻沒有什麼變化。那個醬園作坊的大院子,不用說,是沒有找到。戶部街的兩側,已經新建了許多工廠、機關再也沒有了那樣的空地。但街面依舊像當年一樣逼仄。

這時正在翻修下水道,路面中間挖起了一條深溝。人們只能在溝邊的泥水塘中跳來跳去,要這樣一直走到楊公井。尋找舊居的企圖是失敗了,但這跳來跳去的經驗倒還與當年無異。

還是到秦淮河畔去看看吧。

在建康路下車,走過去就是貢院西街。我走來走去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那座已經成為夫子廟標記的亭子。但我毫不懷疑,那擁擠的人群,繁盛的市場,那種特有的氣氛,是只有夫子廟才會有的。晚明顧起元在《客座贅語》中提到這一帶時說:「百貨聚焉」、「市魁駔儈,千百嘈其中」。

這樣的氣氛,依然保留了下來,但社會的性質完全改變了,一切自然也與過去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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