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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韓大任自代高大節將兵,即統兵北上,一路並無攔阻。又聽得長江左岸清朝兵力尚空,便欲急渡。探得楊捷水師多半屯于長江上游九江一帶,原不大防備,乃謂左右道:「前者大將軍馬寶,曾派員分出九江,惜以岳州戰事方急,中道折回。今吾至此,方知九江易取也。
高大節無謀,遷延不進,大失機會。古人有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吾渡江以後,當望北而進,即足以分敵人駐武漢兵力,則馬寶亦易進兵也。」部將吳用華道:「九江為數省咽喉,敵人焉有不爭?今乃不設守備,讓吾獨進長江,要又無守護,恐有奸計,不可不防。」韓大任道:「楊捷急援武昌,不暇南顧,岳樂等亦爭功南下,此處空虛,無怪其然。汝如此多疑,何以用兵?」便不聽諸將之言,出資募集民船,速渡對岸。不提防清國長江水師提督楊捷,已派員沿途偵探韓大任行動,卻將所領水師各船,或扮作魚船,或扮作商船,埋伏兵馬。另咨調陸軍埋伏左岸,卻另擇能戰各水軍船隻,擇蘆葦深處埋伏,日不揚旗,夜不舉火,待韓大任渡江時擊之。
又故購船隻應韓大任所募,大任不知是計,及見已募得民船,即促令過江。
韓大任既不知楊捷定計,見募得民船,不勝之喜。又不聽諸將之言,倉猝前進,即率領各軍分頭下船。又飛函稟知馬寶,告以渡江將先據鎮江而進。
以為敵軍聽得自己渡江,必然震動,馬寶可以乘勢進撲武漢地方,心中自以為得計。不料各軍渡江,甫至中流,各船家卻翻撲水中。大任實無防備,故船傢俱得泅沒入水。韓大任此時已知中計,急令軍士駕船,欲馳回右岸。
突見各船漸漸下墜。原來船底先已鑿開,只用板輕輕蓋回,自船戶沒入水中之後,已開了船底機關,自然沉下。這都是楊捷預先佈置,卻擇善水的船家冒充民船船戶,韓大任全無計較,即自行渡江,故恰好中計。當下韓大任軍中見船已漸沉,一時嘩噪起來。
不多時,已見楊捷的水師船紛紛出現,滿佈江中,矢石交飛,槍炮齊響,皆望韓軍打來。韓軍此時如何能敵?有躍入水中鳧水而逃的,有呼天叫地的。大任所領軍士,皆滇黔舊部陸軍,向不知水性。
自各船大半沉沒後,軍士只飄泊水中,時大任的坐船雖未沉溺,惟楊捷軍中槍箭齊發,韓大任已中數傷,惟匿不動。楊捷卻督率各軍,追向大任的坐船圍攻。忽然船上正中一炮,船身已破。韓大任自知不能倖生,即拔劍自刎。
軍士見主將已死,其未沉的船隻只有投降。楊捷見大任全軍已無還拒之力,亦令軍中不再發槍,準令周兵投降,所有鳧過右岸的,亦不再追趕。余外泅在水中及溺斃的,屍首佈滿江中。輜重器械,亦隨江飄蕩。
楊捷令軍士一一打撈,所獲無算。統計韓大任所領人馬不下二萬餘人,逃生的不及十之二,其餘或溺斃,或被擒,或投降,已全軍傾覆。楊捷不費多時,並無損傷,已大獲全勝。自此一戰之後,周軍意氣為之一沮。
楊捷由驛報入京。是時,清朝康熙帝正議親征,聽得楊捷在長江一捷,始罷親征之議。即加楊捷少保官銜,並不究簡王及希爾根棄城逃遁之罪。復獎賞岳樂及董衛國二人,即降諭催令各軍乘勝南下。
安王岳樂得諭之後,即會商簡王及衛國,合兵分路前進。以簡王及希爾根從江西東路而下,以防耿王福建之兵。董衛國就近先行,而自行督兵為後路。正部署軍事之際,忽探馬飛報道:「胡國柱復用高大節為帥,領軍二萬人,號稱四萬,已復向江西來了。”
岳樂聽得,謂左右道:「由今觀之,楊捷之勝實出天幸。胡國柱殆亦知大任必敗,故復以高大節代韓大任也。若大任渡江稍遲數天,高大節一到,兵權即不在大任手上,斷不由大任作主,高某亦斷不肯遽行渡江也。大節為人驍勇善戰,既有謀又謹慎,敵將夏國相倚為長城。
今彼復入江西,局面又當一變矣。我若全軍南下,得毋高大節反要我後乎?不如駐兵以待之。」都統明阿進道:“周軍分道四出,忽來忽去。苟一聞周兵復出江西,我便不敢南下,是我永無南下之日也。
設周兵忽進江西,忽回湖南,我若視其進退以為行止,勢將疲于奔命矣。兵法有云:寧致人而不致於人。若只為人牽制,此兵家所大忌也。今若駐兵以待,是高大節一日不到江西,我即一日屯兵不能進退。
勞師糜餉,實非良策。願大王思之。」
岳樂道:「吾所懼者,中夏國相、胡國柱等奸計耳。如君所言,亦有至理,君主見若何,不妨明說。」明阿道:「今日之策,惟有直走萍鄉耳。我若得萍鄉,將長驅直入湖南。
蔡軍可由上游而下,吾軍卻由下游會進長沙,直搗敵人巢穴。那時高大節縱能縱橫江西,又將何用?王爺若仍有疑心,亦只合分軍留駐袁州,以為後援。若以全軍駐紮,遷延不進,非某所敢言也。」岳樂聽罷,仍猶豫不決。
明阿又道:「此外亦有一策。吾軍奉命而來,志在征伐,不如先令董衛國直走萍鄉,我卻探實高大節來路,督兵往迎,以求一戰。終勝屯兵此地也。」岳樂道:「倘耿王復進江西,又將如何?」明阿道:「尚有簡王及希爾根,兩軍尚駐江西,以為游擊。
即放心遠進,無憂矣。願王爺勿再思疑。」岳樂道:「我全軍且懼不能獨當敵人,若又復分軍,實非良策。不如以全軍候高大節一戰,以雪全敗之恥可也。」時岳樂全軍正駐紮袁州上游,遂回軍望西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