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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子笑道:「韓大人,這是龍王不是?」林學土道:「龍王這般模樣,倘或作起風波,豈不害了百姓?先生是上界大仙,怎與凡人鬥氣,快請龍王退去罷!」湘子依言,又把黃旗一搖,喝聲道:「去!」只見一天光皎潔,萬裡靜風煙。退之自覺慚愧,便叫張千取十匹大布送與湘子。湘子道:「貧道用他不着,請大人留下湊賞守邊將士。」退之道:「拿去做件衣服遮身,煞強如弔著羊皮樹葉。」湘子道:「貧道衣破人不破,譏時吃飯飽時做,少柴無米不憂煎,寬袍大袖倒難過。」退之道:「你既不要布,待我奏聞朝廷,重加旌賞。」湘子道:「我也不圖施賞,只要大人棄官,跟我修行學道,心願足矣。」退之大怒,叫人拿他來打。
湘子道:「不消打貧道。大人不肯修行也罷,只怕他日大人遇著的雪比今日還大哩!須牢記取,後日是大人壽辰,貧道當來相賀,萬勿見拒。」退之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也不做生辰,你也免勞下顧。」湘子拍手呵呵,踏着大雪而去,不在話下。正是:
今朝祈下漫天雪,顯得君臣福壽齊。
畢竟不知湘子去慶生日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駕祥雲憲宗頂禮 論全真湘子吟詩
不識玄中顛倒顛,爭知火裡好栽蓮。
牽將白虎歸家養,產個明珠似月圓。
漫守藥爐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
群陰剝盡月成熟,跳出凡籠壽萬年。
話說退之與林圭回朝覆命,湘子也到。退之奏道:“上叨陛下洪福,下賴眾官誠意,請得終南山一位全真,祈下三尺三寸瑞雪。但見雪滿山林,泉流川澤,溝澮皆盈,草木復茂,百姓們無不歡娛歌舞,盡祝皇圖萬萬年。全真見在朝外候宣,正是:聖天子獨把朝綱,諸宰官共成燮理。
憲宗大喜,道:「全真既在這裡,可宣來見朕,朕有旌賞。”當駕官忙傳聖旨。不一時,湘子宣到。他也不嵩呼,也不拜跪,直立在金鑾殿上,不行君臣之禮。
憲宗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為天下之主,上自卿相臣僚,下至蒼黎黔赤,見朕者無不嵩呼拜跪。汝不過一遊方道人,生養在王土之內,何敢如此無禮!」湘子道:「貧道身住閬苑蓬萊,不居王土;口吸日月精華,不餐火食。不求聞達,不戀利名,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者,貧道也。
陛下為何要貧道嵩呼拜祝,行人間俗禮乎?」憲宗道:「汝在天壇祈雪,庵觀棲身,而今站立金鑾殿上,難說不居王土。」湘子道:「不要貧道立在地上,有何難哉!」舉手一招,一朵彩雲捧住湘子,騰空而起。湘子叫道:「請問官家,貧道是王臣不是?」憲宗見湘子起在雲中說話,驚得面如土色。走下龍床,招湘子道:“師請前來,膚願為師弟子。」
退之奏道:「自古至今,那裡得有神仙?秦皇、漢武,被除福、李少君愚弄了一生,終無所益。這個全真不過是些小法術,惑世欺民,料不是真神仙,陛下以師禮相待,豈不長他志氣,滅己威風?」憲宗道:「這般大旱,萬物焦枯,他祈下一天大雪,朕言含諷,他騰身立在虛空,不是神仙,如何有這般手段?」退之道:「久旱雨雪,天道之常。這全真想是曉得天時,乘機遘會,湊着巧耳。若騰雲駕霧,乃是旁門邪術,障眼瞞人,取豬狗穢血一噴,這全真登時墜下,粉骨碎身矣,有恁奇處。」憲宗道:「卿且暫退,朕自處分。」退之羞慚滿面,忿忿出朝。那湘子方纔立下地來,道:「貧道暫回荒山,異日再來參見。」憲宗道:「秦皇、漢武竭財儘力,不得一見神仙,朕今有緣,得師下降,忍不出一言以教朕耶?」湘子道:「陛下富貴己極,欲求何事?」憲宗道:「朕求長生不死。」湘子道:「長生不死,乃清閒無事的人拋棄家緣,割捨恩愛,躲在那深山窮谷之中,朝修暮煉,吐故納新,方得長生不老。陛下以四海為家,萬民為子,自有正心誠意之學,足以裨益斯民,保護龍體,豈可求長生之道,置萬幾千叢脞乎!」憲宗道:「朕躬多病,藥餌罔功,求師一粒金丹,蘇朕宿恙。」湘子道:「陛下日逐逐于愛河慾海,疲神耗精,乃欲借單根樹皮以求補益,譬如以囊貯金,日以鐵易之,久而金盡鐵存,空無用矣;乃欲點鐵成金,豈易易哉!」憲宗道:「師言誠有理,朕請從事,惟師教之。」湘子道:「貧道山野頑民,不能繩愆糾繆,補闕拾遺。
自今以後,陛下惟清心寡慾,養氣存神,當有異人來自西土,保聖躬于萬祀,綿國祚于億年也。」憲宗道:「其人苦何?」湘子道:「其人雖死,其骨猶存,寶其骨而什襲藏之,自有靈異。」言畢辭去。憲宗苦輓不住,自嘆無緣。
正是:
有緣千里神仙會,無緣對面不能留。
不說湘子辭了出朝。且說退之過得數日,正當壽旦。那五府六部、九卿四相、十二台官、六科給事、二十四太監,並大小官員,齊來慶壽。有《駐雲飛》為證:
壽旦開筵,壽果盤中色色鮮。壽篆金爐現,壽酒霞杯艷。嗏,五福壽為先。壽綿綿,壽比罔陵,壽算真悠遠。
惟願取,壽比南山不老仙。
壽靄盤旋,壽燭高燒照壽筵。壽星南極現,壽桃西池獻。嗏,壽雀舞蹁躚,壽萬年。壽比喬松,不怕風霜剪。
惟願取,壽比蓬萊不老仙。
壽祝南山,萬壽無疆福祿全。壽花枝枝艷,壽詞聲聲羡。嗏,海屋壽籌添,壽無邊。壽日周流,歲歲年年轉。
惟願取,壽比東方不老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