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斯梯福茲答道,「辯護士是些民法學家——在大學裡得了博士學位的人——我所以知道這類事首先因為這一點。代訴人僱用辯護士。雙方都得到豐厚的酬金,一起形成了一個嚴密而有力量的小團體。總的說來,我勸你高高興興進博士院去,大衛。
他們都在那裡以他們的高貴為榮而自得呢,如果這可以讓你滿意的話,我可以這麼對你說。」
我原諒斯梯福茲談論這一問題時那種輕薄口氣。我的聯想中,那個“聖保羅教堂附近冷清、古老、偏僻的角落環繞着莊嚴、古老和肅穆的氣氛。考慮這問題時想到那氣氛,我對姨奶奶的意見沒有什麼不快的感覺。她把這問題交我自行決定,並很乾脆地告訴我,說她最近為立我為繼承人的遺囑一事去博士院見她的代理人,所以想到這一問題。
「無論怎麼說,在我們的姨奶奶這方面來說,這做得很令人稱好,」我提到這點時,斯梯福茲說道,「也令人讚美。雛菊,我的意見是:你應該高高興興進博士院。」
我堅定了決心這麼做。然後,我又告訴斯梯福茲說我姨奶奶在城裡等我——這是從她信中得知的——她已在林肯院廣場一個她常住的旅館裡住了一個星期了。她選定的這一家旅館有一道石頭台階,屋頂還有扇便門,因為姨奶奶堅信:倫敦的每一家每一夜都有被燒掉的可能。
我們一路旅行好快活,一直談着博士院,遙想我在那裡作代訴人的遠景,斯梯福茲用各種詼諧話來摹擬那時的情景,使我們倆都很快活。我們到達旅行的終點後,他就回家去了,並約定後天來看我。我則乘車去了林肯院廣場,卻見我姨奶奶尚未就寢,還在等着吃晚飯呢。
就算我們別後我曾雲遊天下,我們重逢時也不會比這時更高興了。姨奶奶擁抱我時便哭了起來,又強裝笑臉說如果我那可憐的母親還在世,無疑,那傻兮兮的小人兒也會落淚的。
「你把狄克先生撂下了,姨奶奶?」我說道,「我感到好遺憾。」啊,珍妮,你好嗎?”
珍妮一面向我行禮一面問好時,我發現姨奶奶拉長了臉。
「我也很不快,」姨奶奶擦着鼻子說道,「自打來這裡後,特洛,我就沒安過神。」
不等我問她原因,她就告訴我了。
「我想,」姨奶奶說道,一臉憂鬱的樣子把手放到桌上,「狄克的性格不是種驅趕驢子的性格。我相信他意志不夠。我本當把珍妮留下照顧家裡,那我也可能安心點。如果有驢子踐踏了我的草地,」姨奶奶加重了語氣說道,「準是今天下午四點鐘。
我覺得我從頭到腳一陣發冷,我·知·道就是那頭驢子。」
我想就這點來安慰她,可她聽不進去。
「那是頭驢子,」姨奶奶說道,「而且是默殺人那女人到我家來時騎的那頭驢子。」從那時以後,我姨奶奶一直把這當作默德斯通小姐的唯一名字。「如果多佛有頭驢子,那它的放肆就比別的驢子格外令我難忍,」姨奶奶拍着桌子說:「就是那畜生!」
珍妮鬥膽暗示我姨奶奶,也許這麼苦惱她自己是毫無必要的。珍妮還暗示說她認為姨奶奶說的那頭驢這時正在乾著運沙石的苦役,不能來踐踏草地的。可姨奶奶聽都不願聽。
晚飯按要求擺了上來,雖然姨奶奶的房間在樓上,——是不是為了她的錢安全而多要幾級石台階,還是為了離屋頂處那便門更近些,我可不知道——可晚飯還是熱的,其中有一隻烤鷄,一份煎肉,還有一些蔬菜。這些菜餚樣樣都好,我吃得很痛快。而姨奶奶吃得很少,因為她對倫敦的食物一直有她獨特的看法。
「我認為這只倒楣的鷄是在一個地窖裡長大的,」姨奶奶說道,「除了在又破又舊的菜車上,它從未見過天日。我希望這煎肉是牛肉,可我不能相信真是這樣。依我看,在這裡,除了垃圾,沒什麼是真的。」
「你不認為這鷄會是從鄉下來的,姨奶奶?」我暗示道。
「當然不啦,」姨奶奶馬上說道,「貨真價實地做生意,這只會讓倫敦的商人不痛快。」
我不冒險去反對這說法,但我吃得很多。姨奶奶見我這樣也非常滿意。餐桌收拾乾淨後,珍妮為她輓好頭髮,戴上睡帽——這是頂格外精心設計的睡帽,我姨奶奶說是「以防火警」,把她的長袍折到膝蓋上,這是她就寢前取暖的一貫前奏。於是,按從不能有絲毫變動的一種規則,我為她調好一杯熱騰騰的兌水的酒,擺上一片切成細長條的烤麵包。
這一切準備好後,就只剩下我倆來消磨這夜晚了。姨奶奶坐在我對面喝酒和水;每吃一口烤麵包前都將揪下的烤麵包在酒水裡沾沾。睡帽的縐邊把她臉團團圍住,她慈祥地看著我。
「嘿,特洛,」她開始說道,「你覺得那個做代訴人的計劃怎麼樣?你想過沒有?」
「我想了很多,我親愛的姨奶奶,我也和斯梯福茲好好談過了。我的確喜歡這計劃。它好中我意。」
「好!」姨奶奶說道,「這可真讓人高興!」
「我只有一個困難,姨奶奶。」
「只管說吧,特洛。」她忙說道。
「嗯,我想問問,姨奶奶,據我所知,這是種名額受限的職業。我投身于它要不要用很多錢呢?」
「為了你簽約學習,」姨奶奶答道,「要恰好一千鎊。」
「喏,我親愛的姨奶奶,」我把椅子朝她挪了點說道,「就是這點讓我不安。這可是一大筆錢呀。你已經為我受教育花費了許多,而且在各方面都儘可能好好照顧我。你已經成了慷慨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