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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公債是賣掉了,」特拉德爾說道,「因為他從你那兒得到了處理權,可我不用說出是誰賣掉的,或實際上由誰簽的字。後來,那惡棍對威克費爾德先生誑稱——並用數字證明——他把這錢留下用來貼補其它虧空,並說這是根據全面的指示。由於受尤來亞的控制,威克費爾德先生那麼軟弱,竟在後來還給你付過幾次利息,雖然他明知他所說的本金已不存在了。這麼一來,他也就變成了參予這作偽的人了。」
「最後他自己引咎,」我姨奶奶補充道,「寫給我一封措詞瘋狂的信,把自己稱作強盜並冠以前所未聞的罪名,指控他自己。收到那信以後,我就在一天清早去拜訪他,並要一支蠟燭來燒掉了那信。我還告訴他,如果他能為我和他自己討公道。就那麼行動;如果不能,就為了他女兒保守這秘密。
——如果有什麼要對我說話,我就要離開這兒!」
我們大家都不說話,愛妮絲把臉遮了起來。
「得,我親愛的朋友,」我姨奶奶停了一下說道,「你真的已經從他那裡取回這筆錢了?」
「嘿,事實是,」特拉德爾說道,「米考伯先生夫人改得那麼點水不漏,如果一個舊的理由不能站住腳,總有許多新的預備着上,他無法從我們手裡掙脫。而最令人吃驚的一件事是,——我也實在沒想到——他千方百計得到這筆錢不僅僅是滿足他那異常的貪慾,也還因為他對科波菲爾萬分仇恨。他明明白白地對我這麼說。他說,他甚至肯拿出這麼多錢妨礙或傷害科波菲爾。」
「哈!」姨奶奶一面沉思着皺眉頭,一面看著愛妮絲說道,「他究竟怎麼了?」
「我不知道,」特拉德爾說道,「他把他那不斷求饒不斷苦求不斷揭發的母親帶著離開了這裡。他們乘去倫敦的夜班車走的。我不再知道他的情況,只知道他離開時很顯然對我懷着惡意。他似乎認為受我迫害不下于受米考伯先生的。
我認為——我也這樣告訴了他——這實在是種恭維。」
「你認為他有錢嗎,特拉德爾?」我問道。
「哦,天,我想他有。」他很認真地搖搖頭答道,「我可以說,他一定這樣或那樣地騙到手很多錢了。不過,科波菲爾,如果你有機會觀察過他的經歷。我相信,你會發現,無論如何,金錢也不能使那人不作惡。
他是那樣一個天生的偽君子,不管他要達到什麼,從不肯從正道上直接進取。這就是他表面上那種謹慎拘緊的唯一補償。在他匍伏在地面向這個或那個目標前進時,他永遠都把途中所遇者誇大為對手;結果,他會對每一個無意來到他和他目標中間的那人都仇恨或猜忌。於是,本來彎曲的小路,隨時都會因為一點點理由,甚至不為任何理由,而變得更彎曲了。
只要想想他在這裡的歷史,」
特拉德爾說道,「便可知道了。」
「他是一個卑鄙的怪物!」我姨奶奶說道。
「我實在不知道,」特拉德爾若有所思地說道。「許多人可以變得非常卑鄙,只要他們一心一意那麼做。」
「那,說說米考伯先生吧,」我姨奶奶說道。
「啊,」特拉德爾高興地說道,「我真應該把米考伯先生大大誇讚一番。要不是他能忍耐和堅持那麼長的時間,我們就不會有可能辦成任何值得在這裡提的事了。我也覺得,當我們想到米考伯先生用沉默向尤來亞·希普妥協時,我們也當肯定米考伯先生是為了主張公道而主張公道的。」
「我也這麼想呢。」我說道。
「喏,你要給他什麼呢?」我姨奶奶問道。
「哦!在你談到這個之前,」特拉德爾有點不安地說道,「我恐怕我認為有兩件事應該不得不提到(因為我不能面面俱到)——我們已把這麼一個困難的問題用這種非法律的方式處理了,從頭到尾都是非法的。米考伯先生為了預支款項寫給他了借據,等等——」
「哦!那是必須歸還的。」我姨奶奶說道。
「是的,可我不知道,尤來亞什麼時候會根據這些借據起訴,也不知道這些借據在哪裡,」特拉德爾睜着眼說道;「我估計,米考伯先生隨時會被逮捕或處罰,在他動身前就這樣了。」
「那麼他應當及時恢復自由,免掉處罰。」我姨奶奶說道,「那總數有多少?」
「嘿,米考伯先生大模大樣把這些事務——他把這稱為事務——記在一個帳本裡,」特拉德爾微笑着答道:「他把這數目合計成一百零三鎊五先令。」
「連那數目在內,我們要給他多少呢?」我姨奶奶說道,「愛妮絲,我親愛的,你和我以後可以來談怎麼分擔。應當給他多少呢?五百鎊?」
聽到這裡,特拉德爾和我馬上都說了起來。我們兩個主張給他以少數現款,另外無條件地為他付清欠尤來亞的帳。我們建議,除了付米考伯先生一家的旅費和制裝費,再給他一百鎊,米考伯先生償還這筆墊付款項的手續也應認真規定,因為這樣會使他有種責任感,而這責任感會對他有好處的。關於這點,我還建議,應由我把他的性格和歷史向皮果提先生(我知道這位先生是可信可托的)說明一番,然後暗中委託皮果提先生酌情交出那一百鎊。
我更進一步建議,把我覺得當說的或認為可說的有關皮果提先生的故事說給米考伯先生聽,使後者對皮果提先生產生很大興趣,並設法使他們為了他們的共同利益而相互照應。這些建議得到大家熱烈贊同;我可以在這裡說一下,不多久,那些被說到的人物就自己很友好和睦地把事辦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