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情怎麼樣呀,
28號?」那個戴眼鏡的問話人又說道。
「謝謝你,先生,」李提默先生答道,「我現在知道我的錯誤了,先生。為我想到我以前的夥伴的過失時,我覺得非常不安,先生;可我相信他們會得到寬恕的。」
「你自己很快樂嗎?」發問的人鼓勵性地點點頭問道。
「非常感激你,先生,」李提默先生答道,「我很快活。」
「你有什麼感想嗎,啊?」發問的人又說道。「喏,如果有,就說吧,
28號。」
「先生,」李提默先生頭也不抬地說道,「如果我的眼睛沒有看錯,在場的先生中有一位是我早年認識的。如果那位先生知道我從前的錯誤完全由於伺候年輕人過一種不用思想的生活所致,還由於在他們誘導下我陷入了我無力抵抗的罪惡泥淖,這也許與他有益呢,先生。我希望那位先生以我為鑒,先生,也不要指責我放肆。這是為了他好呀。
我醒悟到我自己過去的錯誤了。我希望他會對他也有一份的邪惡和罪過有所悔悟。」
我看到幾位先生分別用手摀住了自己的眼睛,彷彿他們剛剛走入聖殿一樣。
「這是你令人稱許之處,
28號,」發問的人接下去說道。
「我想你會這樣的,還有別的事嗎?」
「先生,」李提默先生微微抬了抬眉毛(而不是眼睛)說道,「曾有過一個陷入迷途的年輕女子,我本想救她,卻不曾成功。我懇求那位先生可能時替我轉告那年輕女子,我已寬恕了她對我做的一切;我也勸她悔改——如果那位先生肯幫我這點忙的話。」
「無疑,
28號,」那個發問的人接過去說道。「你這麼一番無可指摘的話一定也使那位先生像——像我們大家一樣感動至極。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謝謝你,先生,」李提默先生說道。「各位先生,我祝你們平安,也希望你們和你們的親人能發現自己的過失,並加以改正!」
說到這裡,
28號和尤來亞交換了個眼神,好像他們已有一種交流方式而並非互不相識了,然後他就進了自己囚室。他的門關上時,人群中響起一陣低語,都稱道他是一個最體面的角色,也是一個很美妙的人物。
「喏,
27號,」克里克爾帶著他的角色走上了空出的舞台,「有什麼別人可以幫你做的事嗎?如果有,就說吧。」
「我謙卑地懇求,先生,」尤來亞顫動着他那裝滿惡毒的腦袋說道,「請允許我再給家母寫信。」
「當然可以。」克里克爾先生說道。
「謝謝你,先生!我很為家母擔心。我怕她不安全。」
有人不小心地問理由是什麼,但馬上就有人憤慨地小聲制止說:「別出聲!」
「永遠的安全,先生,」尤來亞朝聲音發出的方向扭着身子說答。「我真希望家母能和我處于同種狀況。如果我沒來到這裡,我永遠也不會像我目前生活得這樣。我真希望家母能到這裡來。
如果人人都能被抓到這裡來,一定於他們都有益的。」
這觀點引起人們極大的滿意——我相信比過去的一切更令人滿意了。
「在我到這裡之前,」尤來亞偷看了我一眼(好像只要他能,他還要施惡於我們所屬的外界),然後說道,“我總是犯錯誤,可現在我覺悟到我的錯誤了。外面的世界有許多罪惡。
母親也有許多罪惡。除了這裡面以外——到處都充滿了罪惡。”
「你實實在在自新了吧?」克里克爾先生說道。
「哦,是的,先生!」這個很有前途的悔悟者叫道。
「如果你就要出去的話,你不會再蹈舊轍了吧?」別的什麼人問道。
「哦,不會了,先生!」
「行!」克里克爾先生說道,「這很令人滿意。你向科波菲爾先生打過招呼的,
27號。你想再對他說點什麼嗎?」
「你在我進這裡來和自新之前就認識我,科波菲爾先生,」尤來亞看著我說道,就是在他臉上,我也沒見過像這樣惡毒的神氣。「你認識我時,我雖然犯錯誤,但我在驕傲的人中是謙卑的,我在粗暴的人中是恭讓的——你本人從前對我就很粗暴,科波菲爾先生,有一次,你在我臉上打了一巴掌,你知道的。」
大家都很同情他。幾道憤慨的目光射向了我。
「可是,我原諒你,科波菲爾先生,」尤來亞說道。他借他那寬宥人的天性為題目,充分發揮我不願寫的那最邪惡、最可怕的本質。
「我原諒每個人,懷抱怨恨於我是不宜的。我寬宏大量地原諒你,希望你今後能控制你的感情。我希望W先生會悔改,W小姐以及那一夥有罪的人都會悔改。你過去吃過苦頭,我希望那些苦對你有益;不過,你要是能進這裡就更好了。
W先生最好也進這裡來,W小姐最好也進這裡來。我對你科波菲爾先生,以及各位在場的先生,所抱的最大希望就是:你們能被抓到這裡面來。當我想到我過去犯的錯誤以及我此刻的感想時,我相信,這一定會對你們有益的。我可憐所有那些沒有被帶進這裡的人!」
在一片讚美聲中,他溜回了他的囚室。當他被鎖進去後,特拉德爾和我都感到莫大的欣慰。
這就是這種悔悟的風格。我很想問一下這兩人究竟因什麼案子才來這裡。這卻似乎是他們最不願談到的。我和兩個看守之中的一位打招呼,我懷疑他們知道那些案子,從他們臉上我肯定了我的推測。
「你知道,」當我們沿著走廊走時我說道,「
27號最後的『錯誤』是犯了什麼罪呢?」
回答說是樁銀行的案子。
「在英格蘭銀行敲詐嗎?」我問道。
“是的,先生。詐財,作偽,還有其它陰謀。他和別的一些人。他唆使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