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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六經之首,而詭秘其說,使人不可解乎?二人喜其詞致,談至月上未已,詰其行蹤,多世外語,二人謝曰:先生其儒而隱者乎?崔微哂曰:果為隱者,方韜光晦跡之不暇,安得知名?果為儒者,方返躬克己之不暇,安得講學?世所稱儒稱隱,皆膠膠擾擾者也,吾方惡此而逃之,先生休矣,毋污吾耳!剨然長嘯木葉亂飛,已失所在矣,方知所見非人也。
●南皮許南金先生,最有膽,在僧寺讀書,與一友共榻,夜半,見北壁燃雙炬。諦視乃一人面出壁中,大如箕,雙炬其目光也。友股慄欲死,先生披衣徐起曰:正欲讀書,苦燭盡,君來甚善。乃攜一冊背之坐,誦聲琅琅,未數頁目光漸隱,拊壁呼之,不出矣。
又一夕如廁,一小童持燭隨,此面突自地湧出,對之而笑,童擲燭仆地,先生即拾置怪頂,曰:燭正無台,君來又甚善,怪仰視不動,先生曰:君何處不可往,乃在此間,海上有逐臭之夫,君其是乎?不可辜君來意,即以穢紙試其口,怪大嘔吐,狂吼數聲,滅燭而沒。自是不復見,先生嘗曰:鬼魅皆真有之,亦時或見之,惟檢點生平,無不可對鬼魅者,則此心自不動耳。
●戴東原言明季有宋某者,卜葬地,至歙縣深山中,日薄暮,風雨欲來,見崖下有洞,投之暫避,聞洞內人語曰:此中有鬼,君勿入。問汝何以入,曰:身即鬼也,宋請一見,曰:與君相見,則陰陽氣戰,君必寒熱小不安,不如君癎火自衛,遙作隔座談也。宋問君必有墓,何以居此,曰:吾神宗時為縣令,惡仕宦者貨利相攘,進取相軋,乃棄職歸田,歿而祈于閻羅,勿輪迴人世,遂以來生祿秩,改注陰官。不虞幽冥之中,相攘相軋,亦復如此。
又棄職歸墓,墓居群鬼之間,往來囂雜,不勝其煩,不得已避居于此。雖淒風苦雨,蕭索難堪,較諸宦海風波,世途機穽,則如生忉利天矣。寂歷空山,都忘甲子,與鬼相隔者,不知幾年,與人相隔者,更不知幾年。自喜解脫萬緣冥心造化,不意又通人跡,明朝當即移居。
武陵漁人,勿再訪桃花源也。語訖,不復酬對,問其姓名,亦不答。宋攜有筆硯,因濡墨大書鬼隱兩字于洞口而歸。
●陽曲王近光言,冀寧道趙公孫英有兩幕友,一姓喬,一姓車,合僱一騾轎回籍,趙公戲以其姓作對曰:喬,車二幕友,各乘半轎而行。恰皆轎之半字也。時署中召仙,即舉以請對,乩判曰:此是實人實事,非可強湊而成。越半載,又召仙乩,忽判曰:前對吾已得之矣。
盧、馬兩書生,共引一驢而走。又判曰:四日後,辰巳之間,往南門外候之。至期遣役偵視,果有盧,馬兩生,以一驢負新科墨卷,赴會城出售,趙公笑曰:巧則誠巧。然兩生之受侮深矣,此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雖仙人亦忍俊不禁也。
●先祖有莊,曰廠裡,今分屬從弟東白家。聞未析箸時,場中一柴垛,有年矣。雲狐居其中,人不敢犯,偶佃戶某,醉臥其側,同輩戒勿觸仙家怒,某不聽,反肆詈。忽聞人語曰:汝醉,吾不較,且歸家睡可也。
次日詣園守瓜,其婦擔飯來,遙望團焦中,一紅衫女子與夫坐,見婦驚起,倉卒逾垣去,婦故妒悍,以為夫有外遇也,憤不可忍,遽以擔痛擊,某白曰:不能自明,大受箠楚,婦手倦稍息,猶喃喃毒詈,忽聞樹梢大笑聲,方知狐戲報之也。
●吳惠叔言其鄉有巨室,惟一子,嬰疾甚劇,葉天士診之曰:脈現鬼證,非藥石所能療也,乃請上方山道士建醮,至半夜,陰風颯然,壇上燭光俱黯碧,道士橫劍瞑目,若有所睹。既而拂衣竟出,曰:妖魅為厲,吾法能祛,至夙世冤愆,雖有解釋之法,其肯否解釋,仍在本人,若倫紀所關,事干天律,雖綠章拜奏,亦不能上達神霄,此祟乃汝父遺一幼弟,汝兄遺二孤侄,汝蠶食鯨吞幾無餘瀝,又焭焭孩稚視若路人,至饑飽寒溫,無可告語,疾痛痾癢,任其呼號,汝父茹痛九泉,訴于地府,冥官給牒,俾取汝子以償冤。吾雖有術,只能為人祛鬼,不能為子驅父也。果其子不久即逝,後終無子。
竟以侄為嗣。
●護持寺在河間東四十里,有農夫于某,家小康,一夕于外出,劫盜數人從屋檐躍下,揮巨斧破扉,聲丁丁然,家惟婦女弱小,伏枕顫慄,聽所為而已。忽所畜二牛,怒吼躍入,奮角與盜鬥,梃刃交下,鬥愈力。盜竟受傷狼狽去。蓋乾隆癸亥,河間大饑,畜牛者不能芻秣,多鬻于屠市。
是二牛至屠者門,哀鳴伏地不肯前,于見而心惻,解衣質錢贖之,忍凍而歸,牛之效死固宜。惟盜在內室,牛在外廄,牛何以知有警,且牛非矯捷之物,外扉堅閉,何以能一躍逾牆,此必有使之者矣。非鬼神之為而誰為之。此乙丑冬在河間歲試,劉東堂為余言。
東堂即護持寺人。雲親見二牛,各身披數刃也。
●芝稱瑞草,然亦不必定為瑞。靜海元中丞在甘肅時,署中生九芝,因以自號,然不久即罷官。舅氏安公五占,停柩在室,忽柩上生一芝,自是子孫式微。今已無齠齔。
蓋禍福將萌,氣機先動,非常之兆,理不虛來。第為休為咎,不能預測耳。先兄晴湖則曰:人知兆發於鬼神,而人事應之。不知實兆發於人事,而鬼神應之。
亦未始不可預測也。
●大學士伍公彌泰言,向在西藏見懸崖無路處,石上有天生梵字大悲咒,字字分明,非人力所能,亦非人跡所到。當時曾舉其山名,梵音難記,今忘之矣,公一生無妄語。知確非虛構,天地之大無所不有。宋儒每於理所無者,即斷其必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