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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里短篇小說集 - 91 /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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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里短篇小說集

第91頁 / 共10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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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楚布沉吟片刻,瞧瞧那帽子和腰帶:帽子可是珍貴之物,腰帶也不比它遜色;這時,他又想起了無情無義的索洛哈,便斷然地說:

「好吧!找媒人來!」


  

「啊!」奧克桑娜跨進門來,一眼看見鐵匠,不由地喊出聲來,又驚又喜地盯着他看。

「瞧,我給你帶了一雙多麼漂亮的鞋子來了!」瓦庫拉說道,「這就是女皇穿的鞋子呢。」

「不!不!我不要鞋子了!」她說,連連擺手,目不轉睛地望着他,「沒有鞋子我也....」她話沒有說完,便羞紅了臉。

鐵匠走上前去,拉起了她的手;美人兒垂下了眼帘。她從來還沒有像現在這樣俏麗可愛。鐵匠欣喜若狂,輕輕地吻了吻她,於是她的臉龐罩上了更加艷麗的紅暈,她也就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已故的大主教路過狄康卡的時候,曾對這村子坐落的地勢讚不絕口,走過街道時曾在一家新房子的前面稍作停留。

「這幢塗漆畫彩的房子是誰家的呀?」大主教向一個倚在門邊手抱嬰兒的漂亮少婦打聽說。

「是鐵匠瓦庫拉的家!」那少婦行着禮答道,不用說,她就是奧克桑娜。

「真不錯呀!好出色的工藝!」大主教仔細端詳着門窗說。一扇扇窗戶全都塗上了一圈紅顏色;而大門上則到處描繪着騎在馬上口叼煙斗的哥薩克。”

然而,大主教更稱道的是瓦庫拉,因為他聽說瓦庫拉履行了懺悔時許下的諾言,無償地在教堂左側的唱詩班席位上繪上了綠底紅花的圖畫。不僅如此,他又在一進教堂便可見到的側壁上,畫了一個奇醜無比的魔鬼,當人們從旁邊走過的時候,都禁不住要啐着唾沫,每當婦人們懷裡的孩子大哭大閙的時候,她們便把孩子抱到那幅畫的跟前,指點着說:「瞧,他多可怕!」於是孩子便止住了哭泣,斜睨着那畫上的醜鬼,緊緊地依偎在母親的懷裡。

1832年)資料來源於網上,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僅供個人收藏請勿商用



鼻子



三月二十五日,彼得堡發生了一件十分怪誕的事情。住在沃茲涅仙大街的理髮匠伊凡·雅可夫列維奇(他的姓氏已無從查考,甚至那畫着一個臉頰上塗滿肥皂的紳士的招牌上,除了「兼營放血」①的字樣外,也別無其它說明),早早地醒來了,聞到一陣熱烘烘的麵包味兒。他在床上稍稍支起身子,一眼看見他的妻子,一個愛喝咖啡、頗為莊重的太太,正在把烤好的麵包一個個從爐膛裡取出來。

①舊俄時代,理髮匠往往兼用放血等土法給人治病。

「普拉斯科芙婭·奧西波芙娜,我今兒個不喝咖啡了,」伊凡·雅可夫列維奇說,「我只想吃點兒熱麵包夾蔥就行了。」

(其實呢,伊凡·雅可夫列維奇既想喝咖啡,又想吃麵包夾蔥,不過他心裡明白,一下子要吃兩樣東西是根本辦不到的,因為普拉斯科芙婭·奧西波芙娜非常討厭這樣的怪癖。)「就讓這笨蛋吃麵包吧;這樣我倒好些,」他的妻子暗自想道,

「可以多喝一份咖啡了。」於是,便把一個麵包扔到了桌上。

伊凡·雅可夫列維奇為了體面起見,在襯衫外面穿上一件燕尾服,坐到餐桌前,撒上點鹽,準備好兩個蔥頭,拿起刀子,裝出一副耐人尋味的表情,動手切麵包。他把麵包切成兩半,瞧瞧裡面,不禁大為驚訝:裡面有一個發白的東西。伊凡·雅可夫列維奇小心地用刀子剔了剔,又用手指頭按了按。「還挺結實呢!」他自言自語說,「這是什麼東西呢?」

他把指頭兒伸進去,拽了出來——是一隻鼻子!....伊凡·雅可夫列維奇頽然地鬆開了手;他揉揉眼睛,又摸了摸:鼻子,一點不錯,是鼻子!而且,看上去似乎還挺面熟呢。伊凡·雅可夫列維奇不由地露出驚恐萬狀的神色。然而,這種驚恐之狀比起他的妻子的滿面怒容來簡直算不了什麼。

「你這人面獸心的傢伙,打哪兒割了這鼻子來的?」她怒氣沖沖地嚷開了。「騙子手!酒鬼!我自個兒到警察署告你去。傷天害理的強盜!我就聽三個人說過,你刮臉的時候,把人家的鼻子都快要揪脫了。」


  
然而,伊凡·雅可夫列維奇已經嚇得半死不活了。他看出來了,這只鼻子不是別人的,而是他每逢星期三和星期天都得上門去刮臉的八等文官柯瓦廖夫的。

「行啦,普拉斯科芙婭·奧西波芙娜!我用破布把它包起來,放在牆角裡;先在那裡擱一擱,再把它拿出去就是。」

「我不想聽!想叫我讓那割下來的鼻子擱在房裡?....你這無皮無血的傢伙!只知道拿剃刀在皮帶上晃來晃去,而本份的事兒都快要不管不顧了,你這淫棍,壞蛋!還指望我會替你在警察面前擔待吧?....哼,你這窩囊廢,木頭疙瘩!拿走!快拿走!隨便拿到什麼鬼地方去!我可不聞它那臭氣!」

伊凡·雅可夫列維奇傻頭獃腦地楞在那裡。他想來想去——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鬼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搔搔自己的耳根,終於說道。

「我昨天是喝醉了回來還是怎麼的,這真是說不上來了。無論怎麼說,這都是不大可能的事:因為麵包是烤過的,而鼻子卻好好的。真叫我閙不明白!....」

伊凡·雅可夫列維奇不說話了。一想到警察會在他家裡找到鼻子,他可能要吃官司,就嚇得魂不附體。他已經恍惚看見用銀綫綉的紅衣領、長劍了....於是,渾身索索地抖個不停。最後,他取出內衣和長統靴,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衣物套在身上,在普拉斯科芙婭·奧西波芙娜的一片難聽的責罵聲中,用破布包好鼻子,逕自出門去了。

他打算隨便找個地方把鼻子悄悄打發掉:或者塞到大門的石砫底下,要不就裝着無意中失落在地上,然後拐進衚衕一走了之。可是,真是倒霉,他總是碰到熟人,而且刨根問底地打聽:「上哪兒去呀?」要不就問:「這麼早給誰刮臉去呀?」所以,伊凡·雅可夫列維奇一直沒有找到空擋兒。有一回,他已經把鼻子扔在地上了,可是一個崗警卻打老遠地用斧鉞指給他看,一邊說道:「撿起來呀!你掉東西了!」於是,伊凡·雅可夫列維奇只好又把鼻子撿了起來,藏進口袋裏。他真是束手無策了,因為商店和小鋪子一個個在開門,街上已漸漸變得人群熙攘了。

他拿定主意到伊薩基耶夫大橋上去:說不定可找到機會把它扔到涅瓦河裡去....不過,我感到抱歉,直到現在還沒有介紹一下伊凡·雅可夫列維奇,其實他在許多方面都是一個可親可敬的人。

伊凡·雅可夫列維奇像所有的俄國正派的手藝人一樣,嗜酒如命。雖然他每天都給別人刮鬍子,可是他自己的鬍子是從來不刮的。伊凡·雅可夫列維奇的燕尾服(他從不穿禮服)是花花搭搭的;換句話說,它是黑色的,卻佈滿了棕黃色和灰色的圓斑點;衣領油光滑亮,三個鈕扣脫落了,只剩下一點線頭兒。伊凡·雅可夫列維奇是個玩世不恭的人,每當八等文官柯瓦廖夫在刮臉時對他說:「伊凡·雅可夫列維奇,你的手上總有點難聞的味兒!」這時,伊凡·雅可夫列維奇卻反問說:「怎麼會有難聞的味兒呢?」八等文官又說:「不知道,夥計,就是味兒難聞。」於是,伊凡·雅可夫列維奇聞聞鼻煙,然後在他的臉頰上、鼻子底下、耳根旁邊和下巴頦上——總之,隨心所欲地抹了一大片肥皂沫,作為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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