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秀夫自元軍還,言巴延不肯從伯侄之稱,太皇太后命用臣禮,陳宜中難之,太皇太后涕泣曰:「苟存社稷,稱臣,非所較也。」乙亥,遣監察御史劉岊如巴延軍,奉表稱臣,上尊號,歲貢絹、銀二十五萬兩、匹,乞存境土以奉烝嘗,且約巴延會長安鎮以輸平。
己卯,參知政事常楙遁,以夏士林簽書樞密院事,士林亦遁,獨三學士誓死不去。
癸未,進封吉王昰為益王,判福州;信王昺為廣王,判泉州。
先是召文天祥知臨安府,天祥辭不拜,請以福王、秀王判臨安以系民望,身為少尹,以死衛宗廟;又請命吉王、信王鎮閩、廣以圖興復;俱不許。至是宗親復以請,太皇太后從之。以駙馬都尉楊鎮及楊淑妃弟亮節、俞充容弟如珪提舉二王府事。
召留夢炎不至,以為江東、西、湖南、北宣撫大使。
陳宜中以元不許和,計無所出,乃率群臣入宮,請遷都,太皇太后不許。宜中慟哭以請,太皇太后命具裝。及暮,宜中不入,太皇太后怒曰:「吾初不欲遷,而大臣數以為請,顧欺我耶!」脫簪珥,投之地,遂閉閣,群臣請見,皆不納。蓋宜中實以翼日行,倉卒失于陳奏耳。
元巴延至長安鎮,宜中違約,不往議事。甲申,巴延進次皋亭山,阿喇罕、董文炳之師皆會,遊騎至臨安北關。文天祥、張世傑請移三宮入海,而己帥眾背城一戰,宜中不許,白太皇太后,遣監察御史楊應奎上傳國璽以降。
表曰:「宋國主謹百拜言:眇焉幼沖,遭家多難。權奸賈似道,背盟誤國,至勤興師問罪。非不欲遷避以求苟全,柰天命有歸,將焉往!謹奉太皇太后命,削去帝號,以兩浙、福建、江東、西、湖南、二廣、四川、兩淮見存州郡,悉上聖朝,為宗社生靈祈哀請命。伏望聖慈垂念,不忍三百餘年宗社遽至隕絶,曲賜存全,則趙氏子孫世世有賴,不敢弭忘!」巴延受之,遣使召陳宜中出議降事,而使囊嘉特奉璽表赴上都。是夜,宜中遁歸溫州之清澳。
張世傑、劉師勇及蘇劉義,以朝廷不戰而降,各以所部去。世傑次於定海,元石國英使都統卞彪說世傑降。世傑以彪來從己俱南也,椎牛享之。酒半,彪從容為言,世傑大怒,斷彪舌,磔之於巾子山。師勇至海上,見時不可為,憂憤縱酒卒。
楊應奎自元軍還,言巴延欲執政面議。
乙酉,太皇太后以文天祥為右丞相兼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丙戌,以家鉉翁簽書樞密院事,賈餘慶同簽書樞密院事,知臨安府。
元巴延下令,禁軍士入城,違者以軍法從事,復遣呂文煥賫榜諭臨安中外軍民,俾安堵如故。時三司衛兵白晝殺人,小民乘時剽殺,令下,乃止息。
戊子,命文天祥同吳堅、謝堂、賈餘慶使元軍。
先是天台杜滸糾合四千人來勤王,當國者不省;往見天祥于西湖上,天祥獎異之,至是遂隨天祥出使。天祥見巴延于明因寺,因說巴延曰:「本朝承帝王正統,衣冠禮樂之所在,北朝將以為與國乎?抑將毀其社稷也?」巴延以北詔為辭,言社稷必不動,百姓必不殺。天祥曰:「北朝若以欲為與國,請退兵平江或嘉興,然後議歲幣與金帛犒師,北朝全兵以還,策之上也。若欲毀其宗廟,則淮、浙、閩、廣,尚多未下,利鈍未可知,兵連禍結,必自此始。」巴延語浙不遜,天祥曰:「我南朝狀元、宰相,但欠一死報國,刀鋸鼎鑊,非所懼也。」巴延辭屈,諸將相顧動色。巴延見天祥舉動不常,疑有異志,留之軍中,遣堅等還。天祥怒,數請歸曰:「我此來為兩國大事,何故留我?」巴延曰:「勿怒。君為宋大臣,責任非輕,今日之事,正當與我共之。」令萬戶蒙古岱、宣撫索多覊縻之,且以其降表不稱臣,仍書宋號,遣程鵬飛、洪君祥偕賈餘慶來易之。
駙馬都尉楊鎮等奉益王、廣王走婺州,楊淑妃、秀王與擇從行。
知廣德軍方回、知婺州劉怡、知處州梁椅、知台州楊必大俱隆于元。
辛卯,元張弘范、孟祺、程鵬飛,賫所易宋稱臣降表至軍前。
甲午,元立隨路都轉運使。
元穿濟州漕渠。
二月,丁酉朔,日中有黑子相蕩。帝率文武百僚詣祥曦殿望元闕上表,乞為籓輔。
元巴延承製以臨安為兩浙大都督府,命蒙古岱、範文虎入城,治都督事,又令程鵬飛取太皇太后手詔及三省、樞密院呈堅、賈餘慶等檄,諭天下州郡降附。執政皆暑,家鉉翁獨不署。鵬飛命縛之,鉉翁曰:「中書省無縛執政之理,歸私第以待命可也。」乃止。
元巴延進屯湖州市,復令呂文煥及範文虎慰諭太皇太后。文煥因使人上表謝而出,有曰:「茲銜北命,來抗南師,視以犬馬,報以仇讎,非曰子弟攻其父母,不得已也,尚何言哉!」巴延令張惠、阿喇罕、董文炳、張弘范、索多等封府庫,收史館、秘省圖書及百司符印告敕,罷官府及侍衛軍。
壬寅,罷遣文天祥所部勤王兵,以賈餘慶為右丞相兼樞密使,劉岊同簽書樞密院事,與吳堅、謝堂、家鉉翁並棄祈請使,詣元大都。
餘慶凶狡殘忍,岊狎邪小人,皆乘時竊美官,謂使畢即歸,不以為意。謝堂獨納賂北軍,得先歸。
元巴延引文天祥與吳堅等同坐。天祥面斥賈餘慶賣國,且責巴延失信。呂文煥從旁諭解之,天祥並斥文煥及其侄師孟父子兄弟受國厚恩,不能以死報國,乃合族為逆。文煥等慚恚,遂與餘慶共勸巴延拘天祥,令隨祈請使北行。
是日,元兵屯錢塘江沙上,臨安人方幸波濤大作,一洗空之,而潮三日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