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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學史 - 374 / 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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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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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好春光的感召之下,她還回憶起詩詞樂府裡描寫的古代女子,有的「因春感情,遇秋成恨」,在痛苦的歲月裡斷送了她們的一生;但也有像張生、崔氏那樣的才子佳人,「前以偷期密約,後皆成秦晉」。這樣,她的青春覺醒了。她一面悲嘆青春的虛度,個人才貌的被埋沒,她說:「我生於宦族,長在名門,年已及笄,不得早成佳配,誠為虛度青春,光陰如過隙耳,可惜妾身顏色如花,豈料命如一葉乎!」(以上引文並見《驚夢》)一面執著于自由、幸福的追求,她說:「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尋夢》)她不滿于自己的處境,卻找不到這種痛苦的根源;她憧憬着自己的理想,卻找不到它的出路。這樣,她就只有把自己的理想托之於偶然在夢裡出現的書生,甚至為他纏綿枕席,埋骨幽泉,而「一靈咬住」,始終不放。對於杜麗娘來說,她的死不是生命的結束,而是新的鬥爭的開始。「一靈未滅,潑殘生堪轉折」(《冥誓》),在擺脫了現實世界的種種約束之後,她果然找到了夢中的書生,主動地向他表示愛情,還魂結為夫婦。「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牡丹亭題詞》)。湯顯祖正是通過杜麗娘的藝術形象概括了封建社會青年爭取自由幸福愛情的鬥爭的艱苦性的。杜麗娘在《驚夢》、《尋夢》、《寫真》等出裡傾訴自己美貌的被埋沒和愛美的性格不能表現,帶有要求個性解放的時代特徵,它揭露封建禮教對青年一代的扼殺比以前任何愛情劇為深刻。她在出生入死、執著追求中所取得的勝利,不僅在爭取幸福的愛情上給青年讀者以鼓舞,同時流露了作家對他所憧憬的某種美好生活的渴望。杜麗娘追求愛情幸福的強烈與持久,甚至不達目的,死不罷休,帶有「現代的性愛」的性質(參閲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第二部分《家庭》),曲折反映了新的時代特徵,那是崔張的愛情故事所沒有的。由於封建壓力的巨大,個人鬥爭的艱苦,全劇籠罩着一股悲劇的氣氛。

杜麗娘這藝術形象的出現還有它的歷史根源。從干寶·《搜神記》以來,民間就流傳着種種人鬼戀愛甚至還魂或投胎再生結為夫婦的故事,湯顯祖對這類故事又特感興趣。(註:湯顯祖評《續虞初志·許漢陽傳》:「傳記所載,往往俱麗人事,麗人又俱還魂夢幻事。然一局一下手,故自不厭。」)他在《牡丹亭題詞》裡說:「傳杜太守事者,彷彿晉武都守李仲文、廣州守馮孝將兒女事,予稍更而演之。」這「杜太守事」實際就是現在還被保留在《重刻增補燕居筆記》裡的話本小說《杜麗娘慕色還魂記》。它寫南宋光宗時南雄太守杜寶的女兒麗娘遊園歸來,感夢而亡。她自畫的小影為後任柳太守的兒子柳夢梅所得。柳日夜思慕,遂和麗娘鬼魂幽會,並稟告父母,發塚還魂成親。這篇話本小說的後半雖比較簡單,但前半關於杜麗娘遊園、尋夢、寫像等的描繪,已相當細緻,併為《牡丹亭》所吸收。


  

《牡丹亭》在藝術上的最大特色是浪漫主義。它的浪漫主義特色首先在通過「夢而死」、「死而生」的幻想情節表現了理想和現實的矛盾。杜麗娘所追求的理想在當時的現實環境裡几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可是在夢想、魂遊的境界裡,她終於擺脫了種種封建禮教的束縛,改變了一個大家閨秀的軟弱性格,實現了自己所夢寐以求的美好願望。例如在《驚夢》裡,杜麗娘在夢裡和柳夢梅相見。「真個是千般愛惜,萬種溫存」;醒來之後卻是母親的一頓嘮叨。又如在《冥判》裡,杜麗娘還敢於向閻王殿下的胡判官訴說她感夢而亡的全部經過,還得了判官的允許自由自在地去尋找夢裡的情人,而在還魂之後,她的親爹卻不認她作女兒,更不同意她和柳夢梅結合。就這樣,作者通過一些富有奇情異彩的藝術境界,突出了現實和理想的矛盾,也表現了在封建閨範束縛下的青年婦女對自由幸福生活的強烈追求。其次是採取抒情詩的手法,傾瀉人物內心的感情。我們讀《驚夢》、《尋夢》、《閙殤》、《冥誓》等出時,更多地像在讀抒情詩而不像在看劇本。用寫詩的手法寫戲本來是我國許多戲曲作家的共同特徵,湯顯祖在這方面表現得更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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