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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秀全既得錢江的秘授之計,心裡已有把握,馬上下令,所有各路人馬,直向岳州殺去。
哪知前清的省界二字,分得最清,各人只知保守自己統轄的區域,對於鄰省,已不與他相干,遑論遠處。所以那時咸豐皇帝的上諭,猶同雪片般的飛至,只叫鄂贛汴的幾省軍隊,去救湖南;大家雖然奉到上諭,仍舊推說本省兵力單薄,只好顧著自己。倘因出兵之故,自己轄地有了疏虞,其咎誰負?咸豐皇帝聽了這些說話,也只得再命湘省自行添招新兵而已。
那時的湘撫張亮基,全靠曾左彭胡幾個,幫他的忙,一座長沙城池,始未失守。試問他還有甚麼兵力去顧鞭長不及馬腹的岳州呢?這樣一來,洪秀全的所有大軍,真正的如入無人之境起來。於是首破岳州,次破漢陽,武昌省城,也是芨芨可危之勢。城內兩位督撫,明知湖南的地方,有那曾左彭胡四把好手,尚且把這外府地方,統統失個乾淨,僅留長沙一個蟹臍罷了。此地既無良將,又沒兵餉,還有何望?當下只好急將那位李臬臺請去,對他說道:「我們都知你的孟群世兄,金鳳令嬡,都是將門之子,文武全才;金鳳小姐且有法術。總而言之一句,這座武昌的危城,可要交與老兄身上的了。」正是:
漫道姑娘能作法
須知老父愛談兵
不知那位李臬臺究竟能否擔任這個大事,且閱下文。
第二二回 寶石孕奇文太平天國 名棋逢敵手獬面藤兵
洪秀全既得岳州、漢陽等處,一鼓而下,直薄武昌。武昌的制臺赫德,撫臺常大淳,早已嚇得呆若木雞,只好去把李臬臺請去商量,要他去把一子一女喚來,保那危城。
原來那位李臬臺的名字,叫做聲鑒,河南人氏。他的兒子,名叫孟群,非但文武全材,且以候選道臺的資格,在他原籍辦理同善堂的事務,輿論極佳極桂。他的妹子,名叫金鳳,幼年時候,曾得異人傳授,能知呼風喚雨之術、倒海移江之法。因奉師令,誓不嫁人,所以只在家中侍奉老母,平常是足不出閨門一步的。豈知那位李聲鑒廉訪,也有幾分武藝。雖然已有六十八歲的年紀,卻還老當益壯,每每自己稱能。平生最恨邪術,因此不甚喜歡他的那位千金。
這天一見制臺、撫臺二人要他去召他的子女,前來禦敵,他就大不為然來。當下翹起鬍子的答道:「二位大帥,要把這個守城退敵的責任交付司里身上;司里受國恩深,位至臬司,又蒙二位大帥如此相看,應負守土之責,若命司里辦理此事,司里決不敢說一個不字。若是要命司里去召我那不肖女兒,來用她那邪術,司里誓死不為。」李臬臺在他說話的時候,聲如洪鐘,目如急電,似乎還在氣烘烘的樣兒,大有怪著兩位上司,只重他那女兒的邪術不重他的武藝之意。
當時的一督一撫,既見李臬臺肯去負責,只要能夠守域退敵,去不去召他的女兒前來都是一樣。便去恭維了李臬臺幾句,立即會銜委他兼著全省營務處,以及水陸總統之責,連那本省的提臺,也得歸他節制。李臬臺至此,方才當面就謝了委,馬上回到他的臬臺衙門,即使文案寫了一個招安的諭帖,命人送到洪秀全的軍中,要取回話。
那時洪秀全的本人,還在漢陽。當下看了李臬臺的諭帖,便一面交與李秀成去看;一面跟著對大家冷笑了一聲道:「這個姓李的,恐怕還在做他的夢呢。現在他們的這座武昌城池,不但彷彿已在我們手中一樣,就是那座北京城,指日也要姓洪的了。這個姓李的可真有些老糊塗的了。」大家聽說,自然一齊附和幾句。
李秀成等得看完了那個諭帖,方才叫著洪秀全道:「千歲,我們此次的破岳州,占漢陽,雖是遵照錢軍師的火攻之計,方始有此順利,但也關乎天意。」
洪秀全聽了,忙介面問道:「甚麼天意,我怎麼沒有知道。」洪秀全問了這句,不待李秀成答話,他又忽然的笑了起來道:「大概就是我們天父的恩典吧。你說天意,似乎還覺有些含混。」
李秀成聽說,連連也改口的笑答道:「我說的天意,正是我們天父之意。」
洪秀全點頭道:「這才對了。副軍師快說你的說話。」
李秀成道:「聽說岳州地方,在一個月之前,那座城隍廟裡,每夜必有數百野鬼的哭聲。那裡居民,無不聽見。直待我們得了岳州,封刀之後,方停哭聲。此地漢陽城的一座關帝廟前,本有一塔,也在我們入城的三天以前,忽然無緣無故的自陷下去。鄰近居民,掘出一塊石碣,上有『辰火天明,金鐵爭嗚,越王過漢,東國太平』的十六個字樣,可惜已被地方官吏藏過。既是我們的這位天父這般顯靈,似乎稍免一些殺戮,以體天父好生之心才是。現在李臬臺既來招安,也是他的先禮後兵之處。我們不妨也回一個諭帖,命他獻城投降,免得塗炭生靈。」
洪秀全聽了這話,並不贊成去回諭帖之事。單去急下一令,說是無論軍民人等,能將那塊石碣獻上,立賞千金。
李秀成便自己作主,就在李臬臺的那個諭帖之上,批上三日之內獻城,可饒爾命十個大字,付與來人去訖。又對洪秀全說道:「千歲快快下令、可命眾將趕造浮橋的工具,我們三天之後,要取武昌。」
洪秀全聽了一愕道:「怎麼?還要搭浮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