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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明室既危,敵國窺伺,將來若為敵國所滅,恐雖欲為中國臣子而不可得矣。且吾全家在京,我若不降,將全家受害,故吾決意歸順,你等切勿多疑。」左右又道:「明室雖危,將軍責任重大。若稍可維持,當盡其力。
以將軍豪氣蓋世,何以一旦聞風先餒乎?請將軍先斬賊使,以勵軍心,吾等皆願出生入死,以從大將軍之後,決不反悔。」吳三桂大怒道:「吾意已決,汝等何得多言!再言者斬!」三桂便不從左右之諫,厚待闖使唐通,告以願降之意,併為書致復其父吳襄。那書道:
兒自奉命督兵入衛,部署既定,方起程向都進發。途次適接父書,備聆嚴訓。以國破君亡之日,兒本當以死報國家,頂踵髮膚奚敢自惜?顧父以孝道相責,兒安敢不唯父命是從!兒指日斂兵歸順,謹先稟覆,以慰父心。
書發之後,三桂即令闖使唐通回京復報,旋下令回兵山海關。時部下忠義之士聽得吳平西降賊,多有痛哭流涕。及回至山海關,忽探子飛報道:「李自成發兵二十萬,扼守燕薊以拒吳軍。」三桂道:「彼之發兵,以吾未降也。
吾今已降,彼兵自退去。」後又得飛報道:「賊逆入京已踞明宮,吳平西全家被擒,陳姬圓圓亦被掠去。」三桂聞報,時方提筆出示安慰部兵,不覺擲筆于地,大罵道:「賊逆奪我愛姬,吾誓不與你干休也。」登時揮淚向左右大哭,便欲提兵復行進京。
正是:痛哭六軍皆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回
爭圓圓吳三桂借兵 殺吳襄李自成抗敵
話說吳三桂聽得李自成把陳圓圓擄去,登時大怒,即北向罵道:「今番與闖誓不幹休也。」立即傳令各營聚齊,要星夜入京,與李自成決個勝負。
即向左右道:「闖賊欺吾太甚。今正遇國破家亡,諸君奮力同心,俾本帥上報國仇,下雪家恨,與諸君共成大功。願請君毋懷退志。」左右皆道:「某等已早諫元帥矣。
當京師告急之時,若能早發大兵,此時已碎闖逆之首未可知也。今則曠日持久,彼已乘此機會。但宗社既亡,君父被害,死生何敢愛惜?願竭力以受元帥驅策,願元帥勿疑。」吳三桂道:「吾亦悔初不用諸君之言,但聞闖賊自盤踞神京,君臣上下只晝夜宣淫,不理政事。
即一切軍事,亦毫無佈置。某以全師入京,加以全軍義憤,破李逆必矣。故今日勛兵,猶未晚也。」說罷,便欲鼓勵軍心,即設備香案,望北遙祭崇禎帝,並祭過帥字大旗,即令起行。
忽探子飛報道:「建州衛九王爺,以大兵二十萬屯于遼河之東。因他聽得中國內變,京城失守,故擁兵觀變,以窺動靜,未知他用意如何。若我起兵以後,自寧遠以至山海關邊地空虛,若彼大兵乘間而入,勢將奈何?元帥不可不審也。」吳三桂聞報,大驚道:「吾自鎮守東陲以來,素知建州兵馬精騎善射,實為勁敵。
若我起行之後,彼乘虛而至,恐闖賊未破而已腹背受敵矣,似此如之奈何?」正在驚疑之間,忽報洪承疇、祖大壽賫人送書來到。
原來前者洪承疇任薊遼總督,以祖大壽鎮守山海關。及建州兵至,洪承疇督軍迎敵,大戰于松山,為建州兵所敗,已屈膝投降。復以書召祖大壽,大壽亦投建州而去。建州主皆重用之,任為將相。
素知吳三桂悍勇絶倫,且擁重兵,久欲招降,至是知北京失守,崇禎已歿,李賊入踞,明社既虛,吳三桂正在徘徊觀望之際,故使洪承疇、祖大壽以書招致三桂。那時三桂正恨自成奪去美姬圓圓,欲與決戰,忽聽得洪、祖二人有書到來,便令將帶書人引入。就在帳中先開看洪承疇一書,只見書中寫道:長白大帥麾下:自別後天隔一方,無由拜晤。回念前情,惆悵奚似。
比想華轂朱輪,擁旄萬裡,樹東陲之屏障,作中土之藩籬。勛望日隆,聲威漸遠,故人無恙,致可慰也。余昔受命師視薊遼,與足下同事一方。大小數十戰,皆奮力前驅,冀增耀旗,常保全宗社,此足下所知也。
無何天不佑漢,松山一戰,師徒撓敗,只騎無歸。自知靦面還朝必無生理,每欲殉國。而自念非戰之罪,死亦無名,故隱忍至此。且識時務者,方為俊傑也。
抑吾聞之,士為知己者用,竊以新主優禮降將, 不予猜疑,既委以太權,復縻以好爵。得君如此,何忍卻之?況如仆駑下猶優待如是,況足下武勇殊常,英名蓋世,久為吾主所傾慕者!吾知朝詣廷闕,暮晉藩封,必不致負足下也明矣。方今明社既墟,逆氛方熾,足下父母為俘,姬妾不全,既不能從故主就義泉台,又不可與闖逆共戴天地,足下將不可以為人矣。且逆闖以大兵阻于前,吾主以大兵持于後,足下徘徊歧路,稍一差池,即身敗名裂,不可不審也。
伏願上鑒天時,下觀人事,歸命我朝,當不失藩封之位。既不負生平之所學,又可以報君父之仇。取名雪恨在此一舉,唯足下圖之。
吳三桂看罷,心中已為洪承疇所動。復取看祖大壽一書,詞意亦是一樣的。原來祖大壽是吳三桂的母舅,一來自念提兵入京與李自成決戰勝負未知;二來若降建州是一舉手間,又可以保全身命,博取藩封;三來有自己母舅在內周旋,即往投降亦料無它故;便立定了主意。先厚待帶書之人,遣發回去,隨復知洪承疇及祖大壽,請彼此面商,然後決定。
洪承疇得了吳三桂之書,即與建州九王爺酌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