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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一點他們完全一致——需要向東擴張,以獲取利潤並戰勝伊斯蘭教。在追求這一目標時,歐洲人所表現出的志在成功的決心比亞洲諸民族進行抵抗的意志更堅定。整個
15世紀中,葡萄牙人不惜花費大量的精力和財富,派出一支又一支遠征隊;這種持續不變的遠征運動是亞洲所沒有的。當達·伽馬完成歷史性的航海而歸來時,葡萄牙朝廷準備迅速地擴大成果。
它為有組織的貿易制訂了詳細的計劃,其中包括在馬拉巴爾諸港口設立商行駐外代理處和每年派出若干持有皇家特許狀的艦隊。
葡萄牙人取得成功,還因為他們的海軍力量佔有優勢。這在某種程度上是由於葡萄牙人具有將艦艇編隊佈陣的本領,而不是依靠組成艦隊的艦艇各自單獨作戰。更重要的則是葡萄牙人的海軍火炮和射擊技術。西歐人當時正發展起新的、有效的海軍火炮,這種火炮使他們能將艦船用作流動炮台,而不是用作為部隊提供膳宿的運輸船(見第二章
第四節)。
火炮而非步兵這時成為海戰的主要工具,火炮是用來攻擊敵艦而不是攻擊艦上人員的。正是由於這些新的發展,葡萄牙人才能在印度洋上粉碎穆斯林海軍力量,從而控制香料貿易。
當然,由此並不可以得出,葡萄牙人能將自己的意志強加于其海軍火炮控制範圍以外的陸上地區。實際上,印度人很快就開始僱用意大利人和其他歐洲人來加強他們原始的大炮。大約
12年後,有個葡萄牙指揮官評論說:「我們與之作戰的民族不再和過去一樣火炮、槍支和要塞都依照我們的慣例。」這意味着,葡萄牙人以其非常有限的人力,沒有希望征服一個陸上帝國。
他們很早就認識到這一點,因此,調整了自己的目標和戰略。
他們的目標是壟斷香料貿易,並在可能的地方擊敗穆斯林敵人和傳播自己的宗教信仰。要達到這些目標,就必須排斥以往一向把香料從產地運送到地中海東部諸港口的阿拉伯中間人。這並非一個輕而易舉的任務,因為阿拉伯人經營這一貿易已有數百年歷史,在從亞歷山大到馬六甲的整個地區建立了許多殖民地,有着很深的根基。此外,阿拉伯人是愛好和平、品行端正的居民。
他們在經濟上為自己所定居的地區提供了頗有價值的服務;只要受到當地統治者的公正對待,他們就不企圖奪取政治權力。因此,隨着每個外僑社團都能享有習俗、宗教和貿易方面的自由,大部分地區呈現着一派互相容忍的景象。
1442年,即葡萄牙人到來前僅半個世紀時,有位波斯旅行者訪問了卡利庫特,之後,他報道了一種理想的、放任主義的統治方式;
安全感和公正原則已穩固地確立,因此,商人們把許多貨物從沿海各國運到那裡;他們不會想到有必要檢查帳目或照管貨物,便卸下貨,毫不猶豫地送貨利市場和集市上去。每艘船,無論它來自哪裡或將開往何方,入港時都會得到和其他船一樣的待遇,不會遇到任何須忍受的麻煩。
根據上述背景,可以理解,要求作為「海洋主人」的貿易壟斷權的葡萄牙人,會被看作是無法容忍的野蠻人和狂妄之徒。因此,葡萄牙人不僅不得不與阿拉伯商人的敵對行為作鬥爭,還不得不和當地印度教的大多數王公的敵對行為作鬥爭。葡萄牙人儘管遭到反對,還是成功地建立起一個範圍廣泛的、在數十年間使他們大發橫財的亞洲帝國。
這一帝國的締造者是傑出的阿方索·德·亞伯奎,他從
1509至
1515年任葡萄牙的印度殖民地總督。他的策略是,通過奪取對出入印度洋的狹窄的海上通道的控制,粉碎阿拉伯人的貿易網。他攻佔了索科特拉島和霍爾木茲島,這兩個島是分別通往紅海和波斯灣的關口。在印度,他企圖佔領卡利庫特,但失敗了,遂攻取位於馬拉巴爾海岸中部的果阿城。
他以果阿作為主要的海軍基地和大本營,果阿直到
1961年以前一直是葡萄牙的屬地。在東面,他攻克馬六甲,控制了與遠東通商的必經之地馬六甲海峽。兩年後,即
1513年,第一艘抵達中國口岸的葡萄牙船駛進廣州港。這是自馬可·波羅時代以來第一次有文字記載的歐洲人對中國的訪問。
葡萄牙人起先同中國政府閙糾紛,因為馬六甲的統治者承認中國的宗主權,他們逃到北京控告凶暴、野蠻的歐洲人。但是,葡萄牙人及時地獲得了在廣州下游的澳門設立貨棧和居留地的權利,他們從那裡繼續從事在遠東的交易(見第四章
第四節)。
亞洲的葡萄牙帝國就其實際範圍而言是微不足道的,它僅包括少數島嶼和沿海據點。但是,這些屬地據有重要的戰略地位,使葡萄牙人控制了跨越半個地球的商船航線。每年,葡萄牙船隊沿西非海岸——那裡密佈着向船隻提供糧食和整修的貿易站——南航,繞過好望角後,駛入葡萄牙的另一屬地、東非的莫桑比克港;然後,乘季風越洋航抵科欽和錫蘭,在那裡,把從周圍地區收購來的香料裝上船。再往東去是馬六甲,馬六甲使葡萄牙人得以進入東亞貿易;在東亞貿易中,他們充當了中間人和運輸業者的角色。
因此,葡萄牙人不僅在歐洲和東方之間的貿易中獲利,還從純粹的亞洲貿易——如中國、日本和菲律賓之間的貿易——中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