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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親無盡日,痛哭淚沾衣。起龍道:「事已至此,二弟不可過傷。你壞了身子,難以報仇!」岳雷道:「多承相勸。只是兄弟欲往臨安,到墳前去祭奠一番,少盡為子之心,然後往雲南去探望母親。」起龍道:「二弟,你不聽見說奸臣差人在墳上巡察,凡有人祭奠的,必是叛臣一黨,即要拿去問罪?況且行文畫影,有你面貌花甲,如何去得?」牛通道:「怕他什麼!有人看守,偏要去!若有人來拿你,我自抵擋。」宗良道:「不如我們五個人同去,就有千軍萬馬,也拿我不祝」眾人齊聲拍手道:「妙,妙!我們一齊去。」韓起龍就吩咐收拾行李,明日一同起身,不表。
且說諸葛英自長江分散回家,朝夕思念岳爺,鬱鬱不樂,染成一病而死。其子諸葛錦在家守孝,忽一夜睡到三更時分,夢中見父親走進房來,叫聲:「孩兒,快快去保岳二公子上墳,不可有誤!”諸葛錦道:“爹爹原來在此!叫孩兒想得好苦!」
上前一把扯住衣袂。諸葛英將諸葛錦一推,倒在床上,醒來卻是一夢。到次日,將夜間之夢告訴母親。諸葛夫人道:「我久有心叫你往湯陰去探望岳夫人消息,既是你爹爹託夢,孩兒可速速前往。」
諸葛錦領命,收拾行李,辭別母親,離了南陽,望相州進發。不想人生路不熟,這一日貪趕路程,又錯過了客店,無處棲身,天色又黑將下來。又走了一程,只見一帶茂林,朦朧月色,照見一所冷廟,心中方定,暗想:「且向這廟內去蹲一夜再處。」走上幾步,來到廟門首,兩扇舊門不關。
上邊雖有匾額,字跡已剝落的看不出了。諸葛錦走進去一看,四面並無什物,黑影影兩邊立着兩個皂隷,上頭坐個土地老兒。一張破桌,缺了一隻腳,已斜攤在一邊。諸葛錦無奈,只得就拜台上放下包裹,打開行李,將就睡下。
行路辛苦,競矇矓的睡着了。
將至三更時分,忽見一人走進店來,頭戴綸巾,身穿鶴氅,面如滿月,五綹長鬚,手執羽扇,上前叫道:“孫兒,我非別人,乃爾祖先孔明是也!你可快去保扶岳雷,成就岳氏一門『忠孝節義』。我有兵書三卷:上卷占風望氣,中卷行兵佈陣,下卷卜算祈禱。如今付你去扶助他,日後成功之日,即將此書燒去,不可傳留人世。
須要小心!”說罷,化陣清風而去。諸葛錦矍然醒來,卻是一夢。到了天時起來,見那供桌底下有個黃綾包袱,打開一看,果然是兵書三卷,好不歡喜。連忙一總收拾在包裹內了,就望空拜謝。
看看東方漸白,就背上包裹,出了土地廟。一路下來,日間走路,夜投宿店。又在市鎮上買了一件道家衣服,從此日常改作道家裝束。又行了幾日,到了江都地面,住在一個馬王廟內。
每日在路旁搭個帳篷,寫起一張招牌來,上寫着「南陽諸葛錦相識魚龍並不計利」十三個大字。那些人都有來相的,皆說相得準。送的銀錢,諸葛錦也不計論多寡,賺得些來將就度日。
那一日,岳雷同着牛通、宗良、韓起龍、韓起鳳五個人,一路行至江都,打從諸葛錦帳篷前走過。牛通看見聚着一簇人不知是做什麼的,便叫:「哥哥們慢走,待我看看。」就向人從裡分開眾人,上前一看,說道:「是個相面的,什麼希罕,聚這許多人!」岳雷聽見,便道:「我們何不相一相,看他怎麼說?」岳雷就走進帳篷,眾人也一齊跟進去。不道看相的人多,牛通就大喝道:「你們這班鳥人!要相就相,不相的,卻擠在這裡做什麼?快快與我走他娘,不要惹我老爺動手!」那看的人見牛通是個野蠻人,況這五個人都是異鄉來的,與他爭些什麼,都一哄的散了。
岳雷上前把手一拱,說道:「先生,求與在下相一相。」那諸葛錦抬頭將岳雷一看,說道:「足下的尊相,非等閒可比!等小子收拾了帳篷,一同到敝寓細細的相罷。」岳雷道:「如此甚好。」那道人即去把招牌放下,捲起帳篷,一同眾人來到馬王廟中,各各見禮坐下。
諸葛錦道:「足下莫非就是岳二公子麼?」岳雷吃了一驚,便問:「小弟姓張,先生休要錯認了!」諸葛錦道:“二兄弟,休得瞞我!我非別人,乃諸葛英之子也。
因先父託夢,叫我來扶助你去上墳的。”岳雷大喜道:「大哥從未識面,那裡就認得小弟?”諸葛錦道:“我一路來的關津,俱有榜文張掛,那面貌相似,所以認得。」
眾人大喜道:「今番上墳,有了諸葛兄就不妨事了。」牛通道:「既有了軍師,我們何不殺上臨安,拿住昏君,殺了眾奸臣?二兄弟就做了皇帝,我們都做了大將軍,豈不是好?」岳雷道:「牛兄休得亂道!恐人家聽見了,不是當耍的!」當時諸葛錦—一問了姓名,就在廟中住了一夜。到次日收拾行李,離了馬王廟,六個人同望臨安上路。行了一日,到瓜州已是日落西山,天已晚了,不好過江,且在近處揀一個清淨歇店住了一夜。
天明起身,吃飽了離了店門,一齊出了瓜州城門,見有一個金龍大王廟,諸葛錦道:「我們且把行李歇在廟中坐坐,那一位兄弟先到江邊叫定了船,我們好一齊過江去。」岳雷道:「待小弟去,眾位可進廟中等着。」說罷,竟獨自一個來到江邊。
恰好有隻船泊在岸邊,岳雷叫聲:「駕長,我要僱你的船過江,要多少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