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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行簡時在告,上疏曰:「方今境內之民,困于州縣之貪刻,扼于勢家之兼併,饑寒之氓,常欲乘時而報怨,茶鹽之寇,常欲伺間而竊發。蕭牆之憂,凜未可保。萬一兵興于外,綴於強敵而不得休,潢池赤子,復有如江、閩、東浙之事,其將奈何?夫民至愚而不可忽,內郡武備單弱,民之所素易也。往時江、閩、東浙之寇,皆藉邊兵以制之。今此曹猶多竄伏山谷,窺伺田裡,彼知朝廷方有事于北方,其勢不能以相及,寧不動其奸心?臣恐北方未可圖,而南方已先騷動矣!願堅持聖意以絶紛紛之說。」
淮西總領吳潛,亦告執攻,論「用兵復河南,不可輕易。以金人既滅,與蒙古為鄰,法當以和為形,以守為實,以戰為應。自荊襄首納空城,合兵攻蔡,兵事一開,調度浸廣,百姓狼狽,死者枕籍,得城不過荊榛之區,獲俘不過暖昧之骨,而吾之內地,荼毒已甚。近聞有進恢復之畫者,可謂俊傑。然取之若易,守之實難,征行之具,何所取資?民窮不堪,激而為變,內郡率為盜賊矣。今日之事,豈容輕議!」皆不聽。
詔知廬州全子才合淮西兵萬人赴汴。時汴京都尉李伯淵、李琦、李賤奴等為崔立所侮,謀殺之,及聞子才軍至,伯淵等以書約降,而陽與立謀備禦之策。伯淵夜燒封丘門以警動立,立殊不安,一夕百臥起。比明,伯淵等約立視火,從苑秀、折希顏等數騎往。既還,伯淵送之,倉卒中就馬上抱立,立顧曰:「汝欲殺我耶?」伯淵曰:「殺汝何傷!」即出匕首橫刺之,立墜馬死。伏兵起,元帥三合殺苑秀;折希顏後至,亦被殺。伯淵系立屍馬尾至內前,號于眾曰:「立殺害劫守,烝淫暴虐,大逆不道,古今無有,當殺之否?」萬口齊應曰:「寸斬之未稱也!」乃梟立首,望承天門祭哀宗,伯淵以下軍民皆慟,或剖其心生啖之。以三屍掛闕前槐樹上,樹忽拔,人謂樹有靈,亦不欲為其所污雲。
全子才次於汴,趙葵自滁州以淮西兵五萬取泗州,由泗趨汴以會之。葵謂子才曰:「我輩始謀據關守河,今已抵汴半月,不急攻洛陽、潼關,何待耶?」子才以糧餉未集對,葵督促益急,乃檄鈐轄范用吉、樊辛、季先、胡顯等提失萬三千,命淮西制置司機宜文字徐敏子為監軍,先令西上,又命楊誼以廬州強弩軍萬五千繼之,各給五日糧。
秋,七月,蒙古主謂群臣曰:「先帝肇開大業,垂四十年。今中原、西夏、高麗、回鶻諸國,皆已臣附,唯東南一隅,尚阻聲教。朕欲躬行天討,卿等以為何如?」國王塔斯對曰:「臣家累世受恩,圖報正在今日。臣願仗天威,掃清淮、浙,何勞大駕親臨!」蒙古主喜曰:「塔斯雖年少,英風美績,簡在朕心,終能成我家大事矣。」厚賚而遣之。塔斯,穆呼哩之孫也。
徐敏子啟行,遣和州寧淮軍正將張迪以二百人趣洛陽。迪至城下,城中寂然無應者,至晚,有民庶三百餘家登城投降,迪與敏子遂帥眾入城。蒙古國王塔斯已引兵南下。時汴堤決,水潦泛溢,糧運不繼,所復州郡皆空城,無兵食可因。敏子入洛之明日,軍食已竭,乃采蒿和麵作餅而食之。
楊誼至洛東三十里,方散坐蓐食,蒙古塔齊爾前鋒將劉享安,橫槊躍馬,奮突而前,南師奔潰,擁入洛水死者無數,誼僅以身免。塔齊爾拊享安背曰:「真驍將也!」是晚,有潰卒奔告于洛者,在洛之師皆奪氣。
八月朔,旦,蒙古兵至洛陽城下立寨,徐敏子與戰,勝負相當。士卒乏糧,因殺馬而食,敏子等不能留,乃班師。
趙葵、全子才在汴,亦以史嵩之不致饋,糧用不繼;蒙古兵又決黃河寸金澱之水以灌南軍,南軍多溺死,遂皆引師南還。
甲戌,朱揚祖、林拓以《八陵圖》上進。帝問諸陵相去幾何及陵前澗水新復,揚祖悉以對。帝忍涕太息久之。
初,揚祖等行至襄陽,會諜報蒙古哨騎已及孟津,陝府、潼關、河南皆增屯戍,設伏兵,又聞淮閫刻日進師,眾畏不前。孟珙曰:「淮東之師由淮西溯汴,非旬餘不達。吾選精騎疾馳,不十日可竣事。逮師至東京,吾已歸矣。」於是珙與二使晝夜兼行,至陵下,奉宣禦表,成禮而還。
是月,權知邵武軍王埜討平建陽盜。
九月,壬寅,趙范以入洛之師敗績,上表劾趙葵、全子才輕遣偏師復西京,趙楷、劉子澄參贊失計,師退無律,致後陣覆敗。詔:「趙葵削一秩,措置河南、京東營田邊備;全子才削一秩,措置唐、鄧、息州營田邊備;劉子澄、趙楷並削職放罷。」又言楊誼一軍之敗,皆由徐敏子、范用吉怠于赴援,致不能支;詔:「用吉降武翼郎,敏子削秩放罷。誼削四秩,勒停,自效。」
京湖制置使史嵩之罷,以趙范代之。
冬,十月,召真德秀為翰林學士,魏了翁直學士院。德秀上封事曰:「移江淮甲兵以守無用之空城,運江淮金谷以治不耕之廢壤,富庶之效未期,根本之弊立見。惟陛下審之重之!」旋進戶部尚書。入見,帝謂曰:「卿去國十年,每切思賢。」德秀以《大學衍義》進,因言于帝曰:「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陛下欲祈天永命,唯存乎敬而已。敬者德之聚,儀狄之酒,南威之色,盤遊弋射之娛,禽獸狗馬之玩,有一于此,皆足害敬。陛下儻能敬德,以迓續休命,中原終為吾有。若徒力求之而不反其本,天意難測,臣實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