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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 232 / 462
中國哲學類 / 黃宗羲 / 本書目錄
  

明儒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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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頁

朗讀:

問:「形色何以謂之天性?”羅子曰:「目視耳聽口言身動,此形色也,其孰使之然哉?天命流行,而生生不息焉耳。」坐中偶有歌:「人心若道,無通塞明暗,如何有去來?」乃詰之曰:「子謂明暗果有去來否也?」曰:「雖暫去來而本體終會自復。」曰:「汝目果常明耶?抑有時而不明耶?」曰:「無時而不明。」曰:「汝之目常無不明,而汝心之明卻有去來,是天性離形色,而形色非天性矣。」眾皆恍然有省。又復告之曰:“目之明,亦有去來時也。今世俗至晚,則呼曰眼盡黑矣。其實則眼前日光之黑,與眼無力而見日之黑,正眼之不黑處也。

故曰知之為知之,即日光而見其光也,不知為不知,即日黑而見其黑也。光與黑,任其去來,而心目之明,何常增減分毫也?」


  

問:「陽明先生『莫謂天機非嗜欲,須知萬物是吾身』,其旨何如?”羅子曰:「萬物皆是吾身,則嗜欲豈出天機外耶?」曰:「如此作解,恐非所以立教。」曰:“形色天性,孟子已先言之。今日學者,直須源頭清潔。若其初,志氣在心性上透徹安頓,則天機以發嗜欲,嗜欲莫非天機也。

若志氣少差,未免軀殼着腳,雖強從嗜欲,以認天機,而天機莫非嗜欲矣。」

問:「君子自強不息,乃是乾乾,此乾乾可是常知覺否?”曰:「未有乾乾而不知行,卻有知行而非乾乾者。」曰:「此處如何分別?」曰:「子之用功,能終日知覺而不忘記,終日力行而不歇手乎?」曰:“何待終日,即一時已難保矣。」

曰:「如此又可謂乾乾已乎?”曰:「此是工夫不熟,熟則恐無此病矣。」曰:「非也。《中庸》教人,原先擇善,擇得精,然後執得固。子之病,原在擇處欠精,今乃咎他執處不固。

子之心中元有兩個知,有兩個行。」曰:「如何見得有兩個?」曰:「子纔說發狠去照覺,發狠去探求,此個知行,卻屬人。纔說有時忘記,卻忽然想起,有時歇手,卻惕然警醒,此個知行,卻是屬天。」曰:「如此指破,果然已前知行是落人力一邊,但除此卻難用功了。」曰:“虞廷說『道心惟微』,微則難見,所以要精,精則始不雜,方纔能一,一則無所不統,亦有何所不知?何所不行耶?其知其行,亦何所不久且常耶?只因此體原極微渺,非如耳目聞見的有跡有形,思慮想像的可持可據,所以古今學人,不容不捨此而趨彼也。」

問:「復之時義大矣,尋常言復者,多自天地萬物為言,今堂額謂復心者,則自吾身而言也。”羅子曰:“宇宙之間,總是乾陽統運。吾之此身,無異於天地萬物,而天地萬物亦無異於吾之此身。其為心也,只一個心,而其為復也,亦只一個復。

經云:『復見天地之心。』則此個心,即天心也。此心認得零碎,故言復亦不免分張。殊不知天地無心,以生物為心。

今若獨言心字,則我有心而汝亦有心,人有心而物亦有心,何啻千殊萬異。善言心者,不如把個生字來替了他,則在天之日月星辰,在地之山川民物,在吾身之視聽言動,渾然是此生生為機,則同然是此天心為復。故言下 一生字,便心與復即時混合,而天與地,我與物,亦即時貫通聯屬,而更不容二也已。」


  
問:「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後不省方,還是實事,抑是取象?”曰:“是因象以為事,而實盡人以奉天也。蓋雷潛地中,即陽復身內,幾希隱約,固難以情事取必,又豈容以知識伺窺?故商旅行者,欲有所得者也。後省方者,欲有所見者也。不行不省,則情忘識泯,情忘識泯,則人靜天完,而復將漸純矣。

子今切切然,若謂有端可求,皇皇然,若謂有象可睹,是則商旅紛行而後省旁午也,復何自而能休且敦耶?」

問:「某常反觀,胸中固有靈衷 之時,乃不久而昏懵,固有循循就道之時,乃不久而躁妄,如是其不一耶?”曰:「君子之學,原自有個頭腦,若頭腦一差,無怪學問之難成矣。今子不能以天理之自然者為復,而獨於心識之 然處求之,則天以人勝,真以妄奪。子試反而思之,豈常有胸中 照,能終日而不妄耶?持守能終日而不散耶?」曰:「如何乃得頭腦?」曰:“頭腦豈是他人指示得的?請子但渾身視聽言動,都且信任天機自然,而從前所喜的,胸次之 ,事務之循循,一切不做要緊,有也不覺其益,無也不覺其損,久則天自為主,人自聽命,所謂不識不知,而順帝之則矣。」

問:「精氣為物,遊魂為變,何如?”曰:“吾人之生,原陰陽兩端,體合而成。其一精氣妙凝有質,所謂精氣為物者也;其一靈魂知識變化,所謂遊魂為變者也。精氣之質,涵靈魂而能運動,是則吾人之身也,顯現易見,而屬之於陽;遊魂之靈,依精氣而歸知識,是則吾人之心也,晦藏難見,而屬之於陰。其赤子之初,則陽盛而陰微,心思雖不無,而專以形用也,故常欣笑而若陽和,亦常開爽而同朝日,又常活潑而類輕風,此陽之一端,見於有生之後者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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