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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日記 - 42 /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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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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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頁

朗讀:

這老頭不很樂意地站了起來,跟着我走到院子外邊。我的車伕正在生大氣:他想要飲馬,可是井裡的水太少了,而且水的味道不佳,可是依車伕們所說,飲水是頭等大事……然而他一見到這老頭,便咧嘴笑了笑,點點頭,招呼道:

一嘿,卡西亞努什卡!你好!”


  

「你好,葉羅費伊,公正的人!」卡西揚悶聲悶氣地回答說。

我立即把他的建議告訴了車伕;葉羅費伊表示同意,便把車子譬學院子裡。在他有條不紊地忙着卸馬具的時候,那老頭肩靠着奎翼竺尊,不高興地時而瞧瞧他,時而瞧瞧我。他似乎有些困惑:依我看,他不大歡迎我們的突然到來。「連你也給遷過來啦?」葉羅費伊在卸馬軛時突然問他。

「我也被遷過來了。」

「唉!」我的車伕透過牙縫說,「你知道,那木匠馬爾滕……你不是認識里亞博沃的馬爾滕嗎?」

「認識。」

「唉,他死啦。我們剛纔遇到他的棺材。」卡西揚打了一下顫。

「死啦?」他說,低下頭去。

「號呀,死啦。你為什麼不給他治好病呢,啊‧人家都說你會借耨,你是醫生嘛。」

我的車伕顯然是拿這老頭尋開心,嘲笑他。

「怎麼,這是你的車呀?」他肩膀朝馬車聳了聳,接著說。「是我的。」

「哼,車……車!」他重複了二次,抓住車的轅桿,差點把車翻個譬朝天……「車!……您坐什麼到跡地去呀‧……我們的馬套不進這個轅桿:我們的馬都高高大大的,而這算個什麼呀?」

「我真不知道,」卡西揚回答說,「你們坐什麼去;要不就用這一匹牲口。」他嘆口氣補充說。

「一匹?」葉羅費伊接過話說,一邊走到卡西揚的這匹駑馬跟前,輕蔑地用右手中指戳了戳馬的脖子。「瞧,」他帶著指責的口吻補了一句,「它睡着了,這懶蛋!」

我要葉羅費伊快些把馬套好。我很想親自同卡西揚一起到跡地去,因為那邊常常着松鷄。等到車子全套好了,我同我的狗一起湊湊合合地坐到翹得高低不平的樹皮車底上,卡西揚縮成一團,也坐到前邊的車桿上,臉上仍是先前那副抑鬱的神情。葉羅費伊走到我跟前,帶著神秘的樣子低聲說:

「您同他一道去,老爺,要當心。他可怪着呢,他的綽號叫跳蚤。我不清楚您怎麼會瞭解他的……」

我本想對葉羅費伊說,直到這一會,我都覺得卡西揚是個頂懂道理的人,可是我的車伕立即用同樣的語調接著說:

「您可得留點心眼,看他是不是帶你到那裡去。車軸嗎您得自個兒挑選:挑堅實一些的……喂,跳蚤,」他又大聲地說,「在你們這兒能搞到點麵包吃嗎?」

美麗的梅恰河畔的卡西揚(3)


  
「去找一找,會找到的,」卡西揚答道,扯了扯繮繩,我們的車子就起動了。

令我確實驚異的是,他的馬跑得相當不賴。一路上卡西揚不吭一聲,問他什麼,他都不大樂意回答,或者斷斷續續地回答。我們很快就到達跡地,又找到了那裡的辦事處。那是一座高高的木房子,孤另另地聳立在一個不大的山溝上,那山溝被馬馬虎虎地圍了一道堤壩,從而變成了一池塘。我在辦事處裡見到兩個年輕的夥計,他們的牙齒雪白雪白,眼睛甜蜜蜜的,說話也甜蜜蜜的,又很伶俐,臉上浮着甜蜜蜜的狡猾的微笑。我向他們買了一根車軸後,就回到跡地上。我以為卡西揚會留在馬旁邊等着我,可是他突然向我走來。

「怎麼,去打鳥嗎?」他說,「啊?」

「是的,如果找得着的話。」

「我跟你一道去……行嗎?」

「行,行。」

投下了斜方形的淡淡的陰影,其他地方就沒什麼陰影了。輕風時吹時停,有時一下直接撲面而來,彷彿吹得起勁了,周圍的一切都歡快地喧閙起來,搖晃起來,動了起來,蕨類植物柔軟的頂端也在翩翩起舞——你正在為風的來臨而歡喜……可是它又停下來了,一切又都不動了。惟有螽斯彷彿惱怒了,放聲齊鳴着——這種不斷的鬱悶而枯燥的叫聲真令人厭倦死了。這種叫聲同正午的固執的酷熱倒很匹配;這種叫聲彷彿是酷熱所生,彷彿是酷熱把它從熾熱的地裡召喚出來的。

我們連一群鳥兒也沒有碰上,後來就去到另外的跡地上。這兒一些新伐倒的白楊樹可悲地躺在地上,壓住了一些青草和小灌木;其中有些樹上的葉子還是綠綠的,可它們已經死了,從一動不動的樹枝上萎靡地耷拉下來,其它樹上的葉子已經乾枯了,蜷縮了。一堆堆新鮮的黃白色木片躺在潮濕髮亮的樹墩旁,散髮着特別的沁人心脾的帶苦昧的氣息。在遠處靠近樹林的地方,斧子發出沉悶的響聲,每隔一會兒,就有一棵青蔥的樹木好像鞠着躬、伸開兩臂似的莊重而緩慢地倒下來……

老半天都沒有找到任何野禽;最後,從那長滿苦艾的橡樹叢裡飛出一隻秧鷄。我放了一槍;秧鷄在空中翻了個身便栽下來了。一聽到槍聲,卡西揚便趕緊用手遮住眼,一動不動,直到我裝好拎,撿起那只秧鷄。等我向前走了,他便到那死秧鷄落下的地方,彎下身去,瞧著那濺上幾滴血的草地,搖了搖頭,惶恐地瞧了我一眼……後來我聽見他嘟噥說:「造孽!……唉,真造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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