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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應二年,戶部郎中裴諝出任盧州刺史。盧州有兩個被貶謫來的官員。一個叫武徹,從殿中侍郎史降為長史。一個叫于仲卿,從刑部員外郎降為別駕。裴諝到盧州府三天,兩人前來拜見。裴諝剛同二人坐下,忽然衙役呈上一張名帖稟報:「寄居在這裡的前巢縣主簿房觀拜見。裴諝正與二人談論以前的交往,不願意接見房觀,便對衙役說:“你去對房觀說感謝房主簿來訪,我正在接待兩位客人,請他改日再來。」衙役回覆房觀後,房觀對衙役說:「我與刺史有老關係,應當今日拜見,所以不能從命。」衙役進去稟告,裴諝說:「我家族內外沒有與姓房的人有交往的。」傳話叫房觀寫出他父親和祖父的名字。房觀全都寫上來了,並從懷中拿出一封舊信,請衙役轉交裴諝。裴諝看了信後臉色大變,立即命令僕人取來喪服換上,請房觀一同去堂下東邊的屋子裡憑弔亡靈,神情非常悲哀。出來後沒來得及換下喪服,便對左右的人說:「還有沒有空缺的職位,每月的俸祿為七八千的?」左右的人說:「拿出花名冊一查就知道了。」裴諝立即叫人取來花名冊查閲,並註上房觀的名字。這時兩位客人在旁邊觀看,心中非常驚奇,但沒發問。裴諝就勢坐在床上嘆息,並對兩位客人說:「兩位不必再為遭貶的事煩惱,什麼事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在開元七年,被免除河南府文學的職務,走到大梁,因為陸仕佳正在那裡任浚儀尉,我順路前往探望。當在陸仕佳那裡做客吃飯的有陳留尉李揆、開封主簿崔器,隨後襄州功曹參軍房安禹也來了。在座的客人聽說他很會相面,都請他入座,房安禹毫不謙讓。他對陸仕佳說:『您的官職還會變動,還可做十三年官。』又對崔器說:『您二十年後,可做郡國的長官,有權位而不見曹局,並且高壽。』再對李揆說:『您今年能得到皇帝的重視,十三年裡,可做到最大的官。以後的十二年,會失意丟官,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然後又對我說:『您以後能歷任重要官職,但達不到將相那樣的高位,可以活到八十歲。』說完要走,並私下對我說:『一會兒我有事相托。請你到我住的旅館去一下。』房安禹回去後,我立即跟着去了,到了那裡,我二人言談非常親密。房安禹對我說:『您以後二十八年,能從正郎調任江南郡守。我明年能有一個兒子,長大後注定會成為您所管轄的郡裡的一名官員。您到任後三天,我會叫他去拜訪。但是我這個兒子命薄,不能給他太高的待遇,能夠給他十千以下的俸祿。』方纔我去會見的就是安禹的兒子。」武徹等人都覺得這些事很奇怪。陸仕佳後來調任監察御史,就死了。崔器後來當了司農丞,肅宗在靈武時,他的策對很合皇帝的旨意,破格任命為大司農。等到肅宗回到長安,崔器多次奉命出使,後來十多年,竟不至本曹局。李揆當年被授予右拾遺,逐漸升到宰相。後來他與皇帝當時的意見不一致,被貶流放到南中二十年。又起用為國子監祭酒,任出使吐蕃的使臣,即將出發時死了。這些人的命運全都如房安禹所說的一樣。房安禹開元二十一年考中進士,最後做的官是南陽令。
李揆
李相國揆以進士調集在京師,聞宣平坊王生善易筮,往問之。王生每以五百文決一局,而來者云集,自辰及酉,不次而有空反者。揆時持一縑晨往,生為之開卦曰:「君非文章之選乎?當得河南道一尉。」揆負才華,不宜為此,色悒忿而去。王生曰:「君無怏怏,自此數月,當為左拾遺,前事固不可涯也。」揆怒未解。生曰:「若果然,幸一枉駕。」揆以書判不中第,補汴州陳留尉。始以王生之言有征。後詣之,生於幾下取一緘書,可十數紙,以授之曰:「君除拾遺,可發此緘,不爾當大咎。揆藏之,既至陳留。時採訪使倪若冰以揆才華族望,留假府職。會郡有事須上請,擇與中朝通者,無如揆,乃請行。開元中,郡府上書姓李者,皆先謁宗正。時李璆為宗長,適遇上尊號。揆既謁璆,璆素聞其才,請為表三通,以次上之。上召璆曰:“百官上表,無如卿者,朕甚嘉之。」璆頓首謝曰:「此非臣所為,是臣從子陳留尉揆所為。」乃下詔召揆,時揆寓宿于懷遠坊盧氏姑之舍,子弟聞召,且未敢出。及知上意欲以推擇,遂出。既見,乃宣命宰臣試文詞。時陳黃門為題目三篇,其一曰《紫絲盛露囊賦》,二曰《答吐蕃書》,三曰《代南越獻白孔雀表》。揆自午及酉而成,既封,請曰:前二道無所遺限,後一首或有所疑,願得詳之。及許拆其緘,涂八字,旁註兩句。既進,翌日授左拾遺。旬餘,乃發王生之緘視之,三篇皆在其中,而涂注者亦如之。遽命駕往宣平坊訪王生,則竟不復見矣。(出《前定錄》)
【譯文】
相國李揆當年考中進士,被調集在京城,聽說宣平坊有個叫王生的善於抽籤算命,便前去詢問自己的前程。王生每算一卦,就要收取五百文錢,但前去算卦的人仍然很多,每天都從辰時算到酉時,仍然有挨不上號而白跑一趟的。李揆帶著一匹細紗作為禮物,很早就趕去了。王生為他算卦後說:「您是問您的文章,能選授什麼官職吧?我算您能得河南道的一個縣尉。」李揆自負才華出眾,不應當做這樣一個小官,神色氣憤要走。王生又說:「您不要不高興,幾個月以後,還能當左拾遺,前途正是不可限量的。」李揆仍餘怒未消。王生又說:「若同我說的一樣,希望您能來一趟。」果然李揆考書判未中,補缺被派到汴州做陳留縣尉。這時才知道王生的話有了驗證,又趕到王生那裡求教。王生從書案下取出封好的信,大約有十幾張紙那麼厚,交給李揆說:「您官拜左拾遺時,可拆開此信,不然會有災禍。」李揆收起信後趕往陳留。採訪使倪若冰因為李揆有才華,又出身名門望族,留他在府中幫忙。正趕上郡府有事需要向朝廷請示,想找一個和朝中有交往的人,沒有比李揆更合適的,於是就派他去了。唐玄宗開元中期,各郡府姓李的官員向上呈報文書,都先拜見宗正。當時李璆是宗長。正逢朝廷百官為皇帝上尊號,李揆拜見李璆。李璆早就聽說李揆有才華,就請他代為起草三篇上報給皇帝的文書,一篇一篇地向上呈報。皇帝召見李璆說:「百官上報的文章,沒有能趕上你的,我非常欣賞。」李璆磕頭謝恩說:「這三篇文章不是我寫的,而是我的侄子陳留尉李揆所寫的。」皇帝下令召見李揆。當時李揆正寄居在懷遠坊姓盧的姑姑家,聽說皇帝召見,不敢出來,直到知道皇帝是要選拔重用他,便去見皇帝。皇帝命令大臣考其文章詩詞。當時陳黃門出了三個題目,一個是《紫絲盛露囊賦》,一個是《答吐蕃書》,另一個是《代南越獻白孔雀表》。李揆自午時做到酉時完成。封好後又請示說:“前兩篇沒有什麼遺漏,後一篇或者還有遺漏和疑問之處,我想寫得再詳細明白一點。遂允許其拆封,李揆又塗改了八個字,在旁邊加了兩句註釋,然後呈報給皇帝。第二天被授予左拾遺。十天後,他拆開王生給他的信一看,自己寫的三篇應試文章都在裡面,並且連塗改加注的地方也完全一致。立即驅車趕往宣平坊去見王生,然而王生已不知去向。
道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