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說這店家老嬤裝得花簇簇地,將個盒盤盛了禮物,雙手捧着,一徑到妙觀肆中來。妙觀接着,看見老嬤這般打扮,手中又拿着東西,也有些瞧科,忙問其來意。老嬤嘻着臉道:「小店裡小師父多多拜上棋師小娘子,道是昨日王府中席間娘子親口許下了親事,今日是個黃道吉日,特着老身來作伐行禮。這個盒兒裡的,就是他下的聘財,請娘子收下則個。」妙觀獃了一晌,才回言道:「這話雖有個來因,卻怎麼成得這事?」老嬤道:「既有來因,為何又成不得?」妙觀道:「那日王府中對局,果然是奴家輸與他了。這話雖然有的,止不過一時戲言,難道奴家終身之事,只在兩局棋上結果了不成?」老嬤道:「別樣話戲得,這個話他怎肯認做戲言?娘子前日央求他時節,他兀自妄想:今日又添出這一番賭賽事體,他怎由得你番悔?娘子休怪老身說,看這小道人人物聰俊,年紀不多,你兩家同道中又是對手,正好做一對兒夫妻。娘子不如許下這段姻緣,又完了終身好事,又不失一時口信,帶挈老身也吃一杯喜酒。未知娘子主見如何?」妙觀嘆口氣道:「奴家自幼失了父母,寄養在妙果庵中。虧得老道姑提挈成人,教了這一家技藝,自來沒一個對手,得受了朝廷冊封,出入王宮內府,誰不欽敬?今日身子雖是自家做得主的,卻是上無奠長之命,下無媒約之言,一時間憑着兩局賭賽,偶爾虧輸,便要認起真來,草草送了終身大事,豈不可羞?這事斷然不可!」老嬤道:「只是他說娘子失了口信,如何回他?」妙觀道:「他原只把黃金五兩出注的,奴家偶然不帶得東西在身畔,以後輸了。今日拼得賠還他這五兩,天大事也完了。」老嬤道:「只怕說他不過!雖然如此,常言道事無三不成,這遭卻是兩遭了,老身只得替你再回他去,憑他怎麼處!」妙觀果然到房中箱裡面秤了五兩金子,把個封套封了,拿出來放在盒兒面上,道:「有煩嬤嬤還了他。重勞尊步,改日再謝。」老嬤道:「謝是不必說起。只怕回不倒時,還要老身聒絮哩!」
老嬤一頭說,一頭拿了原禮並這一封金子,別了妙觀,轉到店中來,對小道人笑道:「原禮不曾收,回敬到有了。」小道人問其緣故,老嬤將妙觀所言一一說了。小道人大怒道:「這小妮子昧了心,說這等說話!既是自家做得主,還要甚奠長之命。媒約之言?難道各位大王算不得尊長的麼?就是嬤嬤,將禮物過去,便也是個媒約了,怎說沒有?總來他不甘伏,又生出這些話來混賴,卻將金子搪塞我不希罕他金子,且將他的做個告狀本,告下他來,不怕他不是我的老婆!」老嬤道:「不要性急!此番老身去,他說的話比前番不同也,是軟軟的了。還等老身去再三勸他。」小道人道:「私下去說,未免是我求他了,他必然還要拿班,不如當官告了他,須賴不去!」當下寫就了一紙告詞,竟到幽州路總管府來。
那幽州路總管泰不華正升堂理事,小道人隨牌進府,遞將狀子上去。泰不華總管接着,看見上面寫道:告狀人周國能,為賴婚事:能本藉蔡州,流寓馬足。因與本國棋手女子妙觀賭賽,將金五兩聘定,諸王殿下盡為證見。詎料事過心變,悔悼前盟。夫妻一世倫常被賴,死不甘伏!懇究原情,追斷完聚,異鄉沾化。上告。總管看了狀詞,說道:「元來為婚姻事的。凡戶、婚、田、土之事,須到析津、宛平兩縣去,如何到這裡來告?」周國能道:「這女子是冊封棋童的,況干連着諸王殿下,非天台這裡不能主婚。」總管準了狀詞。一面差人行拘妙觀對理。差人到了妙觀肆中,將官票與妙觀看了。妙觀吃了一驚道:「這個小弟子孩兒怎便如此惡取笑!」一邊叫弟子張生將酒飯陪待了公差,將賞錢出來打發了,自行打點出官。公差知是冊封的棋師,不敢羅唣,約在衙門前相會,先自去了。
妙觀叫乘轎,抬到府前,進去見了總管,總管問道:「周國能告你賴婚一事,該怎麼說?」妙觀道:「一時賭賽虧輸,實非情願。」總管道:「既已輸“這個小弟子孩兒怎便如此惡取笑!」一邊叫弟子張生將酒飯陪待了公差,將賞錢出來打發了,自行打點出官。公差知是冊封的棋師,不敢羅唣,約在衙門前相會,先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