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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該中了,人與鬼神兩相湊巧幫村的。浙場有個士子,原是少年飽學,走過了好幾科,多不得中。落後一科,年紀已長,也不做指望了。幸得有了科舉,圖進場完故事而已。進場之夜,忽夢見有人對他道:「你今年必中,但不可寫一個字在捲上,若寫了,就不中了,只可交白卷。」士子醒來道:「這樣夢也做得奇,天下有這事麼?」不以為意。進場領卷,正要構思下筆,只聽得耳邊廂又如此說道:「決寫不得的。」他心裡疑道:「好不作怪?」把題目想了一想,頭紅面熱,一字也付不來,就暴躁起來道:「都管是又不該中了,所以如此。」悶悶睡去。只見祖、父俱來分付道:「你萬萬不可寫一字,包你得中便了。」醒來嘆道:「這怎麼解?如此夢魂纏擾,料無佳思,吃苦做什麼?落得不做,投了白捲出去罷!」出了場來。自道頭一個就是他貼出,不許進二場了。只見試院開門,貼出許多不合式的來:有不完篇的,有脫了稿的,有差寫題目的,紛紛不計其數。正揀他一字沒有的,不在其內,倒哈哈大笑道:「這些彌封對讀的,多失了魂了!」隔了兩日不見動靜,隨眾又進二場,也只是見不貼出,瞞生人眼,進去戲耍罷了。才捏得筆,耳邊又如此說。他自笑道:「不勞分付,頭場白卷,二場寫他則甚?世間也沒這樣獃子。」游衍了半日,交卷而出。道:「這番決難逃了!」只見第二場又貼出許多,仍覆沒有己名,自家也好生吒異。又隨眾進了三場,又交了白卷,自不必說。朋友們見他進過三場,多來請教文字,他只好背地暗笑,不好說得。到得榜發,公然榜上有名高中了。他只當是個夢,全不知是那裡來的。隨着赴鹿鳴宴風騷,真是十分僥倖。領出捲來看,三場俱完好,且是錦繡滿紙,驚得目睜口獃,不知其故?元來彌封所兩個進士知縣,多是少年科第,有意思的,道是不進得內廉,心中不伏氣。見了題目,有些技癢,要做一卷,試試手段,看還中得與否?只苦沒個用印捲子,雖有個把不完卷的,遞將上來,卻也有一篇半篇,先寫在上了,用不着的。已後得了此白卷,心中大喜,他兩個記者姓名,便你一篇我一篇,共相斟酌改訂,湊成好卷,彌封了發去譽錄。三場皆如此,果然中了出來。兩個進士暗地得意,道是這人有天生造化。反着人尋將他來,問其白卷之故。此生把夢寐叮矚之事,場中耳畔之言,一一說了。兩個進士道:「我兩人偶然之興,皆是天教代足下執筆的。」此生感激無盡,認做了相知門生。
張公吃酒,李公卻醉。命若該時,一字不費。
這多是該中的話了。若是不該中,也會千奇萬怪起來。
有一個不該中,鬼神反來耍他的。萬曆癸未年,有個舉人管九皋赴會試。場前夢見神人傳示七個題目,醒來個個記得,第二日尋坊間文,揀好的熟記了。入場,七題皆合,喜不自勝。信筆將所熟文字寫完,不勞思索,自道是得了神助,心中無疑。誰知是年主考厭薄時文,盡搜括坊間同題文字入內磨對,有試卷相同的,便涂壞了。管君為此竟不得中,只得選了官去。若非先夢七題,自家出手去做,還未見得不好,這不是鬼神明明耍他?
夢是先機,番成悔氣。鬼善椰榆,直同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