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頁
(1)稷下先生:指戰國時齊宣王在國都臨淄稷門一帶設置學宮所招攬的諸多文學遊說之士。(2)治亂之事:指社會政治、歷史的變遷。《孟子·騰文公下》:「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3) 世主:國君。(4) 勝:盡。(5) 博聞強記:見聞廣博,強於記憶。(6) 諫說:規勸、說服君王。(7) 慕:效慕,學習。(8) 務:專力從事的。(9) 見:推薦。十 屏:使退避。 再見之:兩次接見他。 讓:責備。□ 稱:稱讚。□ 驅逐:指策馬奔馳。□ 音聲:指音樂聲色。□ 私心:內心、心思。□壹:專一。□ 謝:辭謝,辭別。□ 安車:古代一種可以坐乘的小車。 駕駟:一輛車套著四匹馬。□束帛:古代帛五匹為一束。(
21)鎰:古代重量單位,二十兩為一鎰,一說二十四兩為一鎰。
慎到,趙人。田駢、接子,齊人。環淵,楚人。皆學黃老道德之術(1),因發明序其指意(2)。故慎到著十二論(3),環淵著上下篇(4),而田駢、接子皆有所論焉。
騶奭者,齊諸騶子,亦頗采騶衍之術以紀文(5)。
於是齊王嘉之,自如淳於髡以下(6),皆命曰列大夫,為開第康莊之衢(7),高門大屋,尊寵之。覽天下諸侯賓客(8),言齊能致天下賢士也。
(1)黃老道德之術:指黃老學派的學說。黃老,道家以傳說中的黃帝與老子相配尊為其祖,故稱「黃老」;道德,在道家經典《老子》中,「道」指萬物的本源、規律,「德」指對於「道」的認識修養有得於己。(2) 發明:闡明發揮。序:陳述。指意:意旨,意圖。指,同「旨」。(3) 慎到著十二論:《漢書·藝文志》著錄《慎子》四十二篇,已失傳,現僅存輯錄七篇。(4) 環淵著上下篇:《漢書·藝文志》著錄蜎淵著《蜎子》十三篇,已失傳。(5) 頗:大多。紀文:著文。(6)自如:這裡是「從」、「由」的意思。梁玉繩《史記志疑》引滹南《辨惑》曰:「『自如』二字連用不得」。(7) 開第:建造住宅。第,大住宅。 康莊之衢:四通八達的道路。(8) 覽:通「攬」。招攬。
荀卿,趙人。年五十始來遊學於齊(1)。騶衍之術迂大而閎辯;奭也文具難施(2);淳於髡久與處,時有得善言。故齊人頌曰:「談天衍(3),雕龍奭(4),炙轂過髡(5)。」田駢之屬皆已死齊襄王時,而荀卿最為老師(6)。齊尚脩列大夫之缺(7),而荀卿三為祭酒焉(8)。齊人或讒荀卿,荀卿乃適楚,而春申君以為蘭陵令(9)。春申君死而荀卿廢十,因家蘭陵。李斯嘗為弟子,已而相秦。荀卿嫉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不遂大道而營於巫祝□,信祥,鄙儒小拘□,如莊周等又猾稽亂俗□,於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序列著數萬言而卒。因葬蘭陵。
而趙亦有公孫龍為堅白同異之辯□,劇子之言□;魏有李悝,盡地力之教□;楚有屍子、長盧;阿之吁子焉。自如孟子至於吁子,世多有其書,故不論其傳雲。
蓋墨翟,宋之大夫,善守禦(
21),為節用。或曰並孔子時(
22),或曰在其後。
(1)始:才。(2) 奭:指騶奭。 文具:文章寫得完備。(3) 談天衍:高談闊論的是騶衍。《集解》劉向《別錄》曰:「騶衍之所言五德終始,天地廣大,盡言天事,故曰『談天』。」(4) 雕龍奭:精心雕飾的是騶奭。《集解》劉向《別錄》曰:「騶奭脩衍之文,飾若雕鏤龍文。故曰『雕龍』。」(5) 炙轂過髡:智多善辯,滔滔不絕的是淳於髡。炙轂過,炙烤盛放潤車油的器物。油雖盡,仍有餘流。用以比喻智慧不盡,議論不絕。轂,車輪中心的圓木,中有孔,可插軸;過,通「鍋」,盛車油的器物。(6) 老師:年老資深的學者。 (7)脩:通「修」。整備,補充。 (8)祭酒:古代饗宴酬酒祭神要由一位尊長者舉酒祭地,因而把位尊或年長者稱為祭酒。 (9) 春申君:即黃歇。十 廢:罷官。 家:安家。 嫉:憎恨。濁世:亂世。□屬:連續不斷。□ 這一句的意思是說:不通曉常理正道卻被裝神弄鬼的巫祝所迷惑。遂,通,達;營,通「熒」,迷惑;巫祝,古代從事鬼神迷信活動的人。□ 鄙儒:見識淺陋的儒生。小拘:拘泥於小節。□ 猾稽:狡猾多辯。□ 這一句的意思是說:於是推究儒、墨、道三家從事其活動的成功和失敗。推,推究;墨,指墨家,其創始人墨子主張兼愛、非攻、節用等,反對禮樂繁縟;道德,道家的重要經典《老子》中所使用的一對範疇,這裡指道家。□ 堅白同異之辯:指戰國時公孫龍學派的「離堅白」和惠施學派的「合同異」的名實論辯。公孫龍認為石頭的堅硬和白色是脫離了石頭而互相分離、各個獨立的實體,從而誇大了事物的差別性而抹殺了其統一性;惠施則認為萬物的同和異是相對的,而相同和不同性質的事物都可以「合同異」抽像地統一起來,從而忽視了事物個體的差別性。二者各誇大了事物的一個方面,因而都流為詭辯。□ 劇子之言:《漢書·藝文志》著錄《處子》九篇,已失傳。梁玉繩《史記志疑》:「疑『劇』字傳寫之訛」。□ 盡地力之教:指李悝提倡耕作,鼓勵開荒,以盡地力的經濟改革主張。(
21)善守禦:善於守衛和防禦戰術。(
22)並:同。
回目錄
《史記》譯注
孟嘗君列傳第十五
張鳳嶺 譯注
【說明】戰國末期,各諸侯國貴族為了維護岌岌可危的統治地位,竭力網羅人才,以擴大自己的勢力,而社會上的「士」(包括學士、策士、方士或術士以及食客)也企圖依靠權貴獲得錦衣玉食,因此養「士」之風盛行。當時,以養「土」著稱的有齊國的孟嘗君、趙國的平原君、魏國的信陵君和楚國的春申君,後人稱為「戰國四公子」。本篇即是孟嘗君的專傳。
孟嘗君即田文,是齊國宰相田嬰的庶子,以其機警鋒利的言談博得田嬰的賞識,取得太子地位後承襲了田嬰的封爵。他認為「相門必有相」,為了出人頭地,廣泛招攬「賓客及亡人有罪者」並「捨業厚遇之」,得食客三千人。湣王派他入秦為相,被扣押,終賴食客雞鳴狗盜之徒的幫助,逃出秦國。歸齊後任齊相,後因湣王猜忌出奔,任為魏相,聯合秦、趙等國攻破齊國。從此,中立於諸侯國之間。對於孟嘗君其人,司馬遷以「好客自喜」論之,是頗具慧眼的,在指出他好客「為齊扞楚魏」(《太史公自序》)這一客觀作用的同時,強調他「自喜」的動機,明唐順之說:「贊其好客,美刺並顯,太史公斷之曰『自喜』,蓋斥其非公好雲。」(《精選批點史記》)清李晚芳說得更為直截了當,孟嘗君好客「但營私耳」(《讀史管見》),可謂一語破的。傳文還記述了寄食於孟嘗門下品類錯雜的各色人物,這對於我們認識當時食客這個社會層面的複雜性及其本質是很有意義的。
抓住人物生活經歷中的典型事件來展示人物的性格及其發展,是本傳在寫法上的一個突出特點。如寫孟嘗君做太子前,以「忘公家之事」、「不見一賢者」來詰難其父,說明這個庶子權略過人,頗為自負;寫他做了太子之後在逃離秦國的路上砍殺非議其相貌的趙國百姓,則表明極端的虛榮心使他變得凶狠殘忍。作者寫他任齊相後企圖挾韓、魏對秦進行報復以及免相後又慫恿秦國伐齊,最後入魏任相聯合諸侯攻破齊國。從中不難看出,孟嘗君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權勢,可以不擇手段,直至對齊國反眼不識。作為歷史人物的孟嘗君,其為人是不足取的;但作為文學形象的孟嘗君,卻不失為性格複雜的活生生的「這一個」。精心安排次要人物作陪襯來刻畫主要人物,是本傳在寫法上的另一特點。「好客喜士」是孟嘗君性格的一大特徵,他所求之士,所喜之客,必然反映他的任人標準。作者不僅寫了救他一命的雞鳴狗盜之徒以及替他大打出手的凶頑惡棍,還寫了一位被他「怒退」卻頗有頭腦的魏子,而集中筆墨刻畫的則是馮騅。此人頭腦清醒,有才幹,也能效忠其主,但他竭力為趨炎附勢的食客們抗辯,大講「趣市」利己的市儈哲學,而孟嘗君則「敬從命矣」,原來他們的人生哲學毫無二致,孟嘗君的所作所為就是證明。這些食客們的言行或遭遇,無不折射出孟嘗君的思想性格。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宋王安石說「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讀〈孟嘗君傳〉》),是不無道理的。
【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