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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散文 - 6 / 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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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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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令之於民誠重矣。令誠賢也,其地之山川草木被其澤而有榮也;令誠不賢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被其殃而有辱也。君于吳之山川蓋增重矣,異時吾民將擇勝於岩巒之間,屍祝于浮屠、老子之宮也固宜[9]。而君則亦既去矣,何復惓惓于山哉?昔蘇子瞻稱韓魏公去黃州四十餘年,而思之不忘,至以為《思黃州詩》,子瞻為黃人刻之於石[10]。

然後知賢者于其所至,不獨使其人之不忍忘,而已亦不能自忘于其人也。


  

君今去縣已三年矣。一日與余同在內庭[11],出示此圖,展玩太息,因命余記之。噫!君之於吾吳有情如此,如之何而使吾民能忘之也!

註釋:

[1]「吳、長洲」句:吳縣和長洲的縣治在蘇州府的府城。吳,今江蘇吳縣。長洲,縣名,1912年併入吳縣。郡治所,指蘇州府治所,即今蘇州市。

[2]穹窿:山名,在吳縣西南。陽山:在吳縣西北,又名秦餘杭山、萬安山。鄧尉:山名,在吳縣西南,漢有鄧尉隱居于此,故名。西脊山,山名,在鄧尉山西,一名西磧山。

銅井:山名,在吳縣西南,一名銅坑山。[3]「而靈岩」句:靈岩山在吳縣西,春秋時吳王夫差在山上為西施築館娃宮,吳之故宮即指此。[4]西子之遺蹟:指靈岩山上響屟廊、西施洞等遺蹟。西子,西施,傳說越人送給夫差的美女。

[5]虎丘:山名,蘇州有名的遊覽勝地。劍池:虎丘山上的池名。天平:山名,在吳縣西。尚方:山名,在吳縣西南,又名上方山。

支硎:山名,在吳縣西二十五里,又名觀音山。晉朝僧人支遁隱居于此,山上放鶴亭、白馬澗等都是他的遺蹟,山因此出名。[6]魏群用晦為吳縣:魏體明,字用晦,侯官今福建福州人,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任吳縣知縣,隆慶二年1568遷刑科給事中。為吳縣,在吳縣做縣官。

[7]以高第召人:因吏部考績成績優秀而被召入朝廷做官。[8]給事中:官名。吏、戶、禮、兵、刑、工六科各置都給事中一人,左右給事中各一人,給事中吏科四人,戶科八人,禮科六人,兵科十人,刑科八人,工科四人,其後員數常有增減。[9]「屍祝」句:在佛寺或道觀為魏君向神祈禱,這本來就理所當然。

屍祝,本指主持祭祀的人, 這裡用作動詞,意為禱告、祝福。浮屠之宮,佛寺。老子之宮,老子被道教尊為祖師,老子之宮即道教的神廟道觀。[10]「昔蘇子瞻」四句:蘇軾《書韓魏公黃州詩後》:「黃州山水清遠,……魏公去黃四十餘年,而思之不忘,至以為詩。

……於是相與摹公之詩而刻之石,以為黃人無窮之思。」韓魏公,名琦,北宋宰相,封魏國公。黃州,今湖北黃岡。[11]內庭:宮禁以內。

按《明史.歸有光傳》:「隆慶四年1570,大學士高拱、趙貞吉雅知有光,引為南京太仆丞,留掌內閣制敕房,修《世宗實錄》。」「內庭」指此。歸有光卒於隆慶五年,此文為其晚年所作。

《西湖夢尋》序.張岱

餘生不辰[1],闊別西湖二十八載,然西湖無日不入吾夢中,而夢中之西湖,實未嘗一日別余也。

前甲午、丁酉[2],兩至西湖,如湧金門、商氏之樓外樓、祁氏之偶居、錢氏、余氏之別墅,及余家之寄園,一帶湖莊,僅存瓦礫。則是余夢中所有者,反為西湖所無。及至斷橋一望,凡昔日之歌樓舞榭,弱柳夭桃,如洪水淹沒,百不存一矣。余及急急走避,謂余為西湖而來,今所見若此,反不若保吾夢中之西湖為得計也。

因想余夢與李供奉異,供奉之夢天姥也[3],如神女名姝,夢所未見,其夢也幻.余之夢西湖也,如家園眷屬,夢所故有,其夢也真。今余僦居他氏[4],已二十二載,夢中猶在故居。舊役小溪[5],今已白頭,夢中仍是總角[6]。夙習未除,故態難脫,而今而後,余但向蝶庵岑寂[7],蘧榻紆徐[8],惟吾夢是保,一派西湖景色,猶端然未動也。

兒曹詰問,偶為言之,總是夢中說夢,非魘即囈也[9]。

余猶山人,歸自海上,盛稱海錯之美[10],鄉人競來共舐其眼[11]。嗟嗟!金虀瑤柱[12],過舌即空,則舐眼亦何救其饞哉?第作「夢尋」七十二則,留之後世,以作西湖之影。


  
註釋:

[1]不辰:生不得時。[2]甲午:此指清順治十一年1654、南明永曆八年。丁酉:此指清順治十四年1657、南明永曆十一年。[3]李供奉:李白,作有《夢遊天姥吟留別》詩。

[4]僦jiù居:租屋居住。[5]傒:同「奚」,仆役。[6]總角:古代男女未成年前束髮為兩結,形狀如角,故稱總角。[7]岑寂:冷清、寂寞。

囈:睡中說話。[8]海錯:海產種類繁多,通稱為海錯。[11]舐shì:以舌取食或舔物。[12]金虀瑤柱:食品名。

本文選自《瑯嬛文集》卷一,結尾一段文字,與《西湖夢尋》自序略有不同。據其自序,本文作於歲「辛亥七月既望」,即康熙十年1671七月十六日。張岱多年僑居杭州,明亡後「避跡山居」,西湖的美好景色每日都縈繞在他的夢中。於是,他又兩至西湖,沒想到「夢中所有者,反為西湖所無」。

他在失落感嘆之餘,只能以「保吾夢中之西湖」作為自慰,寫作了《西湖夢尋》,為後人留存「西湖之影」。文章說明了寫作《西湖夢尋》的緣由,表達了作者在國破家亡之後對故國家園的思戀情感。作者寫本文時已經年逾七十,一種往事成空的蒼涼情感也溢於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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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堂題畫詩》引.程嘉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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