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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風景遊記篇) - 144 /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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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風景遊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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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璞上岸後,我跟她開玩笑說:「人們說你病了。我說你『醉』了,是千島湖的美把你灌醉的,因為一下接受那麼多美的信息量,你的視覺感官事先缺乏足夠的準備。因此你剛纔所發生的,叫『醉臥船艙』」。宗璞笑了:「早晨在車上聽鄭秉謙講你們『衢州三怪』的故事,說不定是你們家鄉的什麼『怪』跟上我了。

」她的小說家的幽默把我也逗笑了。


  

暮色降臨。現在該領略一下這座現代的「近水樓台」的雅緻了!它三面環水,與湖面相依相吻,置身其間,彷彿生活在「水上人家」。我們首先享用的是它的餐廳。它設在第三層上。

但離湖面足有五層樓那麼高,可以說是眺望千島湖的最佳取景點。餐廳的空間呈弧形,外牆全部是玻璃窗;左右兩牆是鏡面,有一種廣闊的空間感。

幾分鐘後,大家都陸續入席了。穿著嶄新工作服的姑娘們馬上忙碌起來。她們個個彬彬有禮,那套操作規程,只有在城市的高級賓館裡才能見到。

桌上的菜餚一道接一道地增加着,外邊的暮色一秒鐘接一秒鐘地下沉着。我們一邊細細品嚐着這富有水鄉風味的土產名餚,一邊靜靜觀賞着不同光線下的湖光山色。

作為賓館,最能體現其功能的無疑是臥室,它能幫助人們迅速消除一天旅途的疲勞。這家賓館我不知道它是屬於幾星級的。但從它的臥室的設施看,至少在國內是入流的:那具有現代性能的衛生盥洗設備、整齊潔淨的軟床臥具、應有盡有的生活起居用品,一切令人感到方便舒適。然而最使我欣賞和陶醉的是它的山間別墅式的寧靜和「臨湖軒」式的詩意。

窗外的島樹、山影、水光,遠近適中,層次分明,在夜幕的籠罩下,模模糊糊,猶如一幅巨大的天然畫屏。我探出窗外,只有湖水靜靜吻着腳下的牆根,卻不見有一絲兒漣漪,真正是「萬簌俱寂」。從事德國文學已三十餘年,但歌德那首題為《漫遊者的夜歌》的名詩,直到現在我才第一次進入它的意境:

所有的峰巔

寂靜,

所有的樹梢

不見

絲兒風影,

林間,小鳥們無聲。

等等吧:一會兒

你也將安息


  
受夠了大城市的擁擠、喧囂,面對著這般寧靜的夜景,我獃獃地在窗前站立了許久許久,就像乾渴中痛飲清涼甘冽的飲料總也飲不夠,熱吻離別很久的戀人總也吻不夠一樣。不知什麼時候,我「醉」入了沉沉的夢鄉

第二天清晨七點就得出發去富春江。不等開早餐我就早早來到餐廳,想一睹千島湖晨曦中的風彩。時正六點。陰天,沒有朝霞。

一切都溶在黛青的色調之中,只見一壟壟的白霧瀰漫在群山的溝壑裡和湖面的島嶼間。記得1984年初游千島湖時是從大壩附近上船的,那也是早晨,卻是另一番壯觀景象:湖面上蒸騰着一層白茫茫的霧氣,千百隻水鳥忽上忽下地競飛。今天的視野裡沒有飛鳥。但那游動着的一團團、一片片、一壟壟的雲霧成了表演的主角。

它們隨着天氣的逐漸明朗,在遼闊的湖面舞台上不斷變幻着形象。這時我陷入了沉思。我在記憶中搜索着,在見過的湖泊中有哪一個堪與千島湖媲美嗎?我首先想到她的「直系親屬」西子湖,她以嫵媚秀麗、阿娜多姿譽滿天下,但她可有千島湖的氣象萬千?我也想到吳越人的另一個驕傲——太湖,她那浩渺的煙波襯托着茫茫白帆,翡翠般的島嶼似形象生動的玉雕,這一切賦予這個象徵太平的靜湖以一種動感。但她哪裡比得過千島湖的百態千姿?我也想到過中學年代就嚮往過的西伯利亞那個世界上最大最深的貝加爾湖,我也曾隨着火車對她觀察過整整四個小時,她那宏大的氣勢固然令人驚嘆比千島湖還大五十倍,但她大得無涯無際,因而使你得不到整體的具像感;她深也確實深,最深處達一千六百二十米,深得神秘莫測,及至令你感到恐怖。

總之她與千島湖那種玲瓏剔透的整體雕塑美不可同日而語。哦,建設新安江水電站的決策者和設計者們,你們當初在決定建造併進行設計這個人間奇蹟的時候,可曾想到過,隨着一座百米高壩的拔地而起,它除了帶來巨大的經濟價值,還將帶來巨大的審美價值,而這審美價值又將轉化為巨大的經濟效益?或者說,大壩的建成將不僅意味着一座大型發電站的誕生,還將意味着一件碩大無朋而又精美無比的藝術雕塑品的問世,和一個馳名世界的旅遊勝地的出現?大壩建造期間,我曾先後三次來到建設工地,當時作為一名青年文學愛好者,曾經對未來的這個水庫,發揮過最大限度的想像。但如今,現實卻把我的想像遠遠超越了!

「看來你也沒有看夠?!」是宗璞的聲音。她精神矍爍,與昨天判若兩人。葉文玲始終與她形影不離,這位三個孩子的母親,手中總是織針不離,也許這是打開她的靈感心扉的鑰匙?其他幾位夥伴如謝永旺、嚴家炎、繆俊傑、鄭榮來諸位也陸續來了,顯然一時都顧不上寒暄,貪婪地觀賞着眼前這靜中有動,詩、畫渾然一體的圖景,它與昨日白天和傍晚相比彷彿又掀開了嶄新的一頁。這時我想起應趕緊給宗璞拍照。

謝永旺說,你跟你那「傻瓜」指相機一樣傻,這色調是不宜用彩色膠捲拍的,黑白膠捲才顯得出它的層次感。老謝不愧是《文藝報》主編,三句不離藝術。但我說:「現在要緊的是趕緊搶下『到此一遊』的紀念物,而不是藝術品。」又詭辨說:「千島湖本來就是一件藝術品的傑作,怎麼拍攝都不會失去她的這一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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