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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散文集粹 - 66 / 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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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散文集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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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曹聯亞。河南盧氏人。1919年在開封河南省立第二中學求學時,投身于五四運動。1920年在上海外國語學社學習俄文,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並被派往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

1921年年底回國,在北京大學旁聽,並從事文學翻譯工作。1924年加入文學研究會。19274月,重赴蘇聯,先後在莫斯科東方大學、列寧格勒東方語言學院任教。193310月回國,先後在北平女子文理學院、中國大學、東北大學等校任教授。


  

1939年去重慶,任中蘇文化協會常務理事,主編《蘇聯文學叢書》。1948年應聘赴北平清華大學任教。

建國後任北京大學教授、俄文系主任,人民文學出版社副總編輯兼外國文學編輯部主任。1956年加人中國共產黨。曾任中國文聯委員,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顧問,中國蘇聯文學研究會名譽會長,中國翻譯工作者協會顧問。19875月獲蘇聯列寧格勒大學榮譽博士學位;8月,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授予各國人民友誼勛章,以表彰他在加強中蘇文學合作方面的貢獻。

1923年開始翻譯介紹俄國和蘇聯的文學作品,最早翻譯的是契河夫的獨幕劇《蠢貨》。此後陸續翻譯了愛倫堡、瓦西列夫斯卡婭、高爾基、費定、卡達耶夫、列昂諾夫、西蒙諾夫、阿·托爾斯泰、蕭洛霍夫等人的作品。着名的散文集有《花》等。

着作書目:

《花》(散文集)1962,作家

《春城飛花》(散文集)1973,陝西人民

《飛花集》(散文集)1978,上海文藝

《曹靖華散文選》1983,陝西人民

《曹靖華抒情散文選》1988,作家

《望斷南來雁》(散文集)1988,黃河文藝

憶當年,穿著細事且莫等閒看!

曹靖華

幼年讀書,遇「服之不衷,身之災也」,曾想:衣所以蔽體,禦寒而已,怎麼穿得不當,還足招禍‧遇孔丘「微服而過宋」,曾想:像所謂「萬世師表」那樣方正、古板,道貌岸然連走路都「行不由徑」,吃飯也「割不正不食」,一旦人要殺他,為了避免人注意,怎麼還把平常的衣服都換了逃走呢‧此外還遇到許多有關穿著的話,當年都不求甚解,終以不了了之。

辛亥革命初年,我滿身「土氣」,第一次從萬山叢中出來,到一百里遠的縣城考高小。有位年紀比我約大兩倍的同鄉說:「進城考洋學堂,也該換一身像樣的衣服,怎麼就穿這一身來了。」

我毫不知天高地厚,一片憨直野氣,土銃一樣,這麼銃了一句:「考學問,又不是考衣服!」

這一銃非同小可,把對方的眼睛銃得又大又圓。他連聲說:「了不起!了不起!言樁有理!有理!」

我當時不辨這是挖苦,還是正語。不求甚解,仍以不了了之。

總之,書是書,我是我。不識不知,書本於我何有哉!

「五四」風暴中,作為一個北方省城的中學生,到上海參加第一次全國學生代表會議。這宛如一枚剛出土的土豆,猛然落入金光耀目的十里洋場。「土氣」之重,和當年從深山落入縣城的情況比來,真有天淵之別了。

如此「土氣」的穿著,加之滿口土腔,甚至問路,十九都遭到白眼。舉目所至,多為紅紅綠綠,油頭粉面。不快之感,油然而起。碰壁之餘,別有一番從所未嘗的澀味在心頭。

我咀嚼,回味……後來讀到魯迅先生有關文章時,才恍然悟到:甚矣,穿著亦大有文章也!

魯迅先生在《上海的少女》一文中,曾說過這樣一段話:「在上海生活,穿時髦衣服的比土氣的便宜。如果一身舊衣服,公共電車的車掌會不照你的話停車,公園看守會格外認真地檢查入門券,大宅子或大客寓的門丁會不許你走正門。所以,有些人寧可居斗室,喂臭蟲,一條洋服褲子卻每晚必須壓在枕頭下,使兩面褲腳上的摺痕天天有稜角。」


  

啊,原來如此。不過這只是一個方面。還有魯迅先生尚未行之於文字的,這姑且放下不表。

且說當年北京,我總覺有所不同。儘管歲月飛逝,人事滄桑,而陰丹士林一類的藍大褂「江山」,總穩如磐石。男女老幼,富貴貧賤,無不甘為「順民」。春夏秋冬,時序更迭,藍大褂卻總與其主人形影相隨也。

溽暑盛夏,儒雅之士,倘嫌它厚,改換紡綢、夏布之類的料子而已。但其實,那也不見得真穿,出門時,多半搭在肘彎上作樣子,表示禮貌罷了。短促的酷暑一過,又一元復始了。其他季節,不管「內容」如何隨寒暖而變化:由夾而棉,或由棉而皮;也不管怎樣「錦繡其內」,外面卻總罩着一件「永恆的」藍大褂。

實在說,藍大褂在長衣中也確有可取之處:價廉、樸素、耐臟、經磨,宜于禦風沙……對終日在粉筆末的塵霧中周旋的窮教書匠說來,更覺相宜;這不僅使他雪人似地一出教室,輕輕一撣,便故我依然,且在一些富裕的同類和學子面前,代他遮掩了幾許寒酸,使他廁身「士林」,滿可無介於懷了。

不僅此也。在豺狼逞霸,獵犬四出的當年,據說藍大褂的更大功能,在於它的「魚目混珠」。但其實也不盡然。同樣托庇于藍大褂之下,而竟不知所終者,實大有人在!不過同其他穿著相比,藍大褂畢竟「吉祥」得多了。

雖然這是無可奈何中的聊以自慰的偏見而已。

某年秋夜,一個朋友把我從天津送到北平。另一個朋友相見之下,驚慌地說:

「呀,洋馬褂!不行,換掉

換掉!」

我窘態萬狀,無言以對。殊不知我失掉「民族形式」的裝備也久矣。他忽然若有所悟地轉身到臥房裡取了一件藍大褂,給我換上,就講起北平的「穿衣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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