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散文集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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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惜精神，莫讀古書！」

曹　藝

1909－2001

原名聚義，筆名李鯈，浦江今蘭溪人。曹聚仁之四弟。1923－1927年就讀於省立一中，其間加入共青團並任支部書記。肄業後相繼入國民 革命軍第26軍軍官團特種科、南京中央軍校炮科黃埔六期，在軍校中成立中共地下組織任特別總支部書記。

後因身份暴露赴日避難，旋潛歸上海入東亞同文書院學習，開始從事創作，在《芒 種》、《太白》、《論語》等刊撰文，並協辦《濤聲》周刊。九·一八事變後加入中國第一支機械化部隊交通兵二團，後歷任中國駐印軍輜重兵汽車第六團團長、聯勤總司令部副司令、南京軍運指揮部副指揮。曾率部遠征印緬抗日，被史迪威親薦晉階少將軍銜。解放戰爭時期任中國人民解放軍二野後勤部參議，親赴金華策動國民黨部隊起義。

1950年後任交通部運輸局局長、教育司司長、北京公路學院教務長、南京市政協委員等。所着《征輪塵影錄》在文革中遭毀。

死　所

曹　藝

諸位如果要牢記一九三一，九，一八那個日子，無寧不忘同年十月一日這個日子好些。前者是外國人眼紅我們東北富饒肥沃，而來搶掠那數千里地，殺了我們許多同胞。後者卻是我們同胞不甘心帝國主義暴日的侵略，出來呼號幾聲，貼點標語，被槍殺二人，傷五人，鳴槍凡二十餘響，開槍的不是仇人日本海軍，也不是狼狽為奸的其他帝國主義，而是中國警察；地點不在租界，而是上海寶山路！

姑不論愛國運動是否該殺，單請問以和平誠愛，維持治安為守則的警察條例上那一條可以隨便開槍殺人？僅僅是驅逐不散，妨礙交通的罪狀便可以以對付拒捕的盜犯法，來對付群眾：「格殺勿論」了嗎？

至于這些愛國之士我本就不懂，東北被占了，幹我們什麼事？平日據為根據地的將軍都肯持無抵抗甘心拱手讓人了，於我們又什麼關係，還要咻咻不休！喪師割地，是官兒們的事，政府不是早有辦法，勿庸民眾插嘴了嗎？再說東北送把日本人與我們江南人有什麼損失？要我們奔走呼號，誓復故土做什麼？其實東北暫失是無妨的，只要一等再等三等萬國公理維持會把「公理」一送給我們，哼！那時東北不待說它自己走回來，怕還補上一個東京呢！

生而為中國人，死是如螞蟻般不費事。外國人要我們地方，順手可以把我們打些死，我們自己貴國人要鎮靜，又可以把我們打些死！

但是諸位，要死，不如死到外國人槍彈下，做鬼也甘心，說不定也成報紙上的烈士，或許名進國史館，博得個萬古流芳？，碰巧也或能如五卅的弄到點賠償金，好塞塞委員們的腰包，真是名利雙收，豈非各得其所？如果死在同胞槍下，那時還埋上你一個罪名，魂靈兒也帶半身臟，萬劫不復！

外國人入寇，我還能憤慨，還能激昂，現在知道中國人的槍彈是這樣用的，我連憤慨也沒有了！我只覺悟到中國的警察並不弱於別人國，也一般能打死人！

我要掘好葬身的坑，慎重的選擇死所：我佩服前月請求擴充租界的同胞有見識；我求日本人不要但看中了東北，見棄我們江南！

大日本帝國的大軍南下，我將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原載《濤聲》1931年10月10日1卷9期

吸血蟲

曹　藝

我不知道吸血蟲是怎樣的一種東西，很想見見，以長智識，而，而什麼？而按照胡適博士的實驗主義來使勁研究一 番。可惜每回坐在京滬車上，看著青陽港水一彎碧綠，瞬間便拋在車後，老是沒有機會下車去賞玩則個。更何論目睹吃血蟲的尊態？此願綿綿，只好俟之他日而已。

不過既然警告去那兒的人注意防範，則吃血蟲之不是很可親近的動物可知。名曰吃血，望文生義，大約是懂得吃人之血以自肥的，必不屬於普羅階級，想不至歸入反動派一類的蟲。況在草創憲法之年，去拜訪吃血蟲，當不至觸犯《緊急治罪法》的。我這樣一想時，實在覺得生在昇平之世，行動自由，頗可驕傲而加緊了去青陽港一行的願望。

着實對總理在天之靈罰誓；務須于最短期間，促其實現！

據說雖以昆蟲之微，卻也派別殊形繁雜的：譬如蝴蝶，她是在非常時期不失其賣俏主義的「國家事，管他娘」的才子派。蜜蜂呢？是不知及時行樂，而且有刺，敢於公然聚眾，未經註冊便爾結社的暴徒；是一些該殺盡滅絶該圍剿的過激黨。

蚊子，是好漢，它雖在暗中出沒，卻未到你面前就通知你，一 人做事一人當，吃了血去它明劍明槍，被拍殺了也死而無怨，決不和跳蚤臭蟲般的偷偷摸摸之無恥。我們的何主席韓主席正在黃榜招覽，另眼看承這些俠士，自此以往，蚊子是日盛一日了，豈不休哉！再說到蒼蠅，它是永遠屬於在朝黨。你愛它，它棲在你身上，你趕它，它打了個圓又棲在你身上，它是優閒地正襟危坐著搓摸鬍子哩！昆蟲裡面就是它福氣最好，富貴雙全而且家有令子——蛆，最是富而多金。不要看蝴蝶那派裝得標緻清高，在金的面前，是和蛆拜過把子的親兄弟。

最後我們要說一說求光明的急進派燈蛾了，它們是烈士，蒼蠅就極端看得起燈蛾的，蒼蠅告訴燈蛾，黑暗是不好的，犧牲是偉大的，去罷！為求光明而奮鬥，我們誓必做你的後盾！

英雄呀！我們的光榮的朋友呀！燈蛾一個個投到烈焰中，一 個個成烈士，蒼蠅是不停的喝采着。等到最後一個燈蛾成為烈士時，天也就差不多亮了，蒼蠅於是英勇的出來。

希望的花環

陳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