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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散文 - 59 /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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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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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被窩裡靜聽海濱機帆船起航出海,也是種樂趣。船漸漸離岸遠去,以為船聲大概聽不見了,不料卻還能聽得見。自己的心彷彿也隨船遠去。我認為海濱的夏天同樣是很好玩的。

盛夏時節,開始叫的是梨蜩,螟螟蟬和茅蜩一到寒蟬叫起,便知秋天臨近了。


  

我兒時時常看到的是,一到初秋,空中打閃。聽祖母說,這是稻穀豐收的預兆。其實,我就是從這閃電中體察到初秋的氣氛的。

閃季的情趣我曾記下這樣一點,一到立秋,奇怪的是,蟋蟀等似乎固定在同一時刻開始叫。在立秋這大前後,秋蟲便陸續開始唧唧鳴叫。而且我經常最早聽到的秋蟲聲是蟋蟀的叫聲,其次是變色音蛋的叫聲。有趣的是最初只有一隻,頂多兩隻左右在叫,日子一長,叫的蟲就多了起來。

一進入初秋,不知不覺地風也變了。八月過半,便感到空氣澄澈,頭腦清晰。我的曲子,一年當中,完成於秋大的最多。我總是吊起金屬的風鈴來,喜歡聽風吹鈴的響聲。

秋鳳吹得鈴響,聲音雖無變化,也讓人感到莫名的寂寞,好像它與從前的響聲不同。風力恰到好處時,鈴聲悲涼而清晰;狂風大作時,掛着的長紙條皺皺巴巴發不出聲來,即便有聲,也是乾巴巴的,讓人想到已是晚秋了。還有秋天的陽光,照兒時留下的記憶,似乎帶有黃色。

街裡舉行秋祭時,在大鼓。笛子等祭神的音樂伴奏下,抬着神輿走過的聲音,湊近去聽倒不如遠遠地聽更有祭祀的情調。我喜歡祭把的氣氛,就我來講,永遠不希望廢止這類活動。

到秋天,小鳥等也以和春大不同的聲音在叫。老鷹沉靜的叫聲,給人以悠然之感。而且兩隻對叫比一隻獨鳴更有意思。也是聽祖母說的,老鷹一叫,三天之內準下雨,是因為一下雨會沖走它父母的墳墓,所以它發出悲鳴。

我至今還認為,一聽見老鷹的叫聲,不出三天就該下雨了。

秋夜,雖整夜聆聽秋蟲的聲音,我也不感到厭倦。草雲雀等不間歇地拉長聲叫個不停。用短促的斷音叫的是變色吟蛩,保持準確的拍節來叫的是蟋蟀。油葫蘆的樣子聽說挺嚴肅,而聲音其實比草雲雀等還要平淡無奇,這倒也頗為有趣。

油葫蘆的叫聲先高後低,我用音調笛子一比,最初是用比 xi低半個音的聲音叫起,然後變成比 1a 低半個音的了。這聲音聽起來清亮柔和。

瘠螽叫時,開始是咻的一聲,停一下,然後嗺的一聲,收住翅膀,那拍節很有趣兒。蟈蟈兒、金琵琶也很有意思。但不論怎麼說,人們最珍愛的是金鈴子,把它推上秋蟲的王座是有道理的,它的叫聲高雅,可說最能代表秋聲。

聽秋蟲叫,有趣的是,不管什麼蟲子,只要是同類的蟲于,叫聲的高低無大差別是很可怪的。即使有差別時,頂多不過半音。

談到蟲子,我想起一件事,內田百閒先生有一天下午提着蟲寵子來到我家。內田先生對音的世界頗有研究。這天他帶來的是草雲雀,我說:「這草雲雀我的院子裡有。」第二天,他打發人送來了金琵琶。

送來的時候,正趕上我練習彈箏很忙,所以競不知道什麼時候送四季的情趣來的。練箏結束,身子非常累,連話都懶得說,對於唱呀拉呀都感到厭煩,對弟子們也沒好氣兒。就在這時,金琵琶突然叫了起來。我就像聽見了朋友安慰的話語一般,本來渾身累得軟癱癱的,怎麼都不得勁,這時彷彿全身的疲乏霍然消失,頓時身心輕鬆,非常快活。

使我深感到朋友的可貴。那只金琵琶現在還活着,我走過走廊時,常常停下步來,傾聽它的叫聲。

秋月高懸的夜晚,我雖看不見,但能感覺到它,並且心裡立即想象出兒時看見過的月亮。

秋天的落葉聲,給人以似淒涼又似怕人之感,頗像梅特林克的《盲人》中的無形的東西,躺在被窩裡聽,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秋未,一場晚秋雨過後,蟲聲也有聲無力時,便感到蒼涼的冬意襲人。再過一陣子,蟲聲一下停止,就到枯葉飛舞之時了。初冬,遇上晴和天氣,如同小陽春一般。

秋天的食物松葷上市時,最富於秋意。秋天吃用松蕈做的菜,非常可口。春天吃竹筍,初夏吃鰹魚,實際上,人們往往因食物而憶起季節來。也會聯想起往事。

有個故事說:有個窮本匠,人們不敢隨便給他小豆飯吃,如果在平常幹活兒的日子給他小豆飯吃,他便撂下活計不定跑到什麼地方去玩。這是因為祭把之日心定吃小豆飯,他把這事牢記在心的緣故。到了冬天,我便想起兒時看見過的青桔子,因為是剛摘下來的,皮硬,一摸疙疙疽疽的,同時氣味也最強烈。這些,使我意識到初冬的來臨。

入冬,把一直敞開着的拉門關閉起來,面向長火盆一坐,產生一種安適感。

冬夜,圍着火盆,家人閒話;或跟彼此不客氣的來客無休止地閒聊,不覺就是深夜,這也另有一番情趣。

吃食裡,一家團圓吃肉素燒是件樂事。近來汽車多了,已享受不到了。從前我常送藝上門,夜間坐人力車回家,餓着肚子經過飯館門前,眼睛雖看不見,但也能知道現在正走過什麼飯館的門前。不坐車步行時,各種飯菜的香味,更易鑽進鼻孔。

聞着鷄素燒的香味。西餐館的氣味、還有鱔魚館子的味兒,忍受着寒風吹撲面頰和脖頸,又冷又餓又累,不禁胸中湧起快些到家安享家庭溫暖的念頭。這時,回家便是個樂趣。

話頭有些岔開了,我在漢城時,一個寒冷的黃昏,從北漢山刮來刺骨的寒風。我暖乎乎地坐在車上。那時父親在釜山的衙門裡做事,薪俸微薄。我忽然想到父親現在幹什麼呢?想到父親的處境,遂給他寄去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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