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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島漁夫 - 44 /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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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島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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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那些房子,你知道,那些從小巷裡進去的房子……」

「啊,對,」坐在桌子末端的另一個常去光顧的人說,「是那些進去就向右拐的房子吧?」


  

“不錯,總之,是那些中國妓女的家,我們是三個人一起去的,在那兒花天酒地了一番……那是些醜女人,天哪,醜極了!

「哦!要說醜,我是相信的,」大個子揚恩漫不經心地說,他在一次遠航以後,在一段行為不檢的時期,也曾見識過這類中國女人。

「之後,該付錢了,誰帶著錢呢?……找呀,在口袋裏找吧,我沒有,你沒有,他也沒有,——誰都沒有一個子兒!——我們道着歉,答應以後再來,說到這兒,他那曬成古銅色的粗獷的面孔歪扭起來,扮出一副中國女人的驚詫的嬌態。但那老鴇不相信,開始嗷嗷地怪叫,凶神惡煞一般,還撲過來用她的黃爪子抓我們。現在,他又摹仿中國人刺耳的尖嗓,扮出那發怒的老婆子的醜臉,一面骨碌碌轉動着眼睛,還用手吊起了眼角。這時兩個中國人,兩個……總之,妓院裡的那兩個龜奴,懂嗎?他們鎖上柵門,把我們關在裡面了!當然,我們便抓住他們的辮子,把他們的頭往牆上撞。

可是。啊呀!從一個個門洞裡跑出來另一些龜奴,至少有一打,全都輓起袖子準備在我們身上撲來——不過仍帶有幾分膽怯的樣子。我呢,我正好有捆買來在路上吃的甘蔗,青甘蔗很結實,不會斷的;這下你們可以想見,為了揍那幫醜八怪,這甘蔗對我們是何等有用了……」

顯然,他吹牛吹得太厲害;這時候一陣可怕的狂風颳得玻璃窗直髮顫,這故事家便就此打住話頭,起身看他的小艇去了。

另一個說道:

「我在澤諾比號上作為水兵伍長當下士炮手的時候,有一天,在亞丁灣,我瞧見一些賣鴕鳥毛的小販跑上船來摹仿當地人的口音:『你好,伍長先生,我們不是小偷,我們是規矩買賣人。』我用一根長棍嚇得他們三步並兩步地逃下船去,『你呀,規矩買賣人,』我說,『先孝敬老子一捆鴕鳥毛,然後再商量讓不讓你們帶著這些蹩腳貨上船。』要是我後來不那麼傻,」他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回來後可以靠鴕鳥毛賺不少錢呢!可是,要知道那時候我還很年輕……在土倫,我認識了一個在時裝帽店工作的女人……」

這時候,揚恩的一個小弟弟,一個眼珠靈活、臉蛋紅撲撲的未來的冰島人,突然因為喝多了蘋果酒而不舒服了。大家趕快把這小洛麥克攙了出去。這一來就打斷了有關那個騙走鴕鳥毛的女制帽商的故事……

壁爐裡的風像地獄裡的受難者一般嚎叫,動輒以一種令人心驚膽顫的強力,搖撼着整座建在石頭上的房子。

「看樣子因為我們正在開心,風便生氣了。」當領航員的堂兄說。

「不,這是海在不高興。」揚恩回答,同時對歌特微笑着,「因為我答應過和它結婚呢、」

這時候,他倆忽然感受到一種奇怪的頽喪;他們手握著手,低聲說著話,竟和眾人的快樂隔絶開來。揚恩知道酒對官能的影響,今晚便滴酒不沾。當某個冰島夥伴對他將要度過的良宵說上一句水手的玩笑話時,這大小伙子竟噪得滿臉通紅。

有時他突然想起西爾維斯特,也不禁有些黯然……而且,由於歌特的父親和西爾維斯特的喪事,大家說妥了不要跳舞。

已經在用餐後果點了,一會兒就開始唱歌。但唱歌以前還要為家裡的死者作一番祈禱;在結婚慶典上,大家從來不曾忽略這種宗教義務;當眾人看見加沃老爹露出滿頭白髮的腦袋站起身來,便全都靜默了。

「這是為我的父親紀堯姆·加沃祈禱。」他說。

他畫了十字,開始為死者讀拉丁文詩詞: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你神聖的名字永遠受到讚頌……」

教堂般的寂靜現在一直蔓延到樓下,蔓延到那少年男女們歡樂的席面上。屋子裡所有的人都在心裡重複着這些永恆的禱詞。

「這是為我的兄弟,在冰島海面失事的伊夫·加沃和若望·加沃……這是為我的兒子,在澤利號遇難的皮埃爾·加沃……」等到為所有加沃家的死者祈禱完畢,他便轉身朝向伊芙娜祖母:

「這是為西爾維斯特·莫昂祈禱。」

他又讀了另一段禱詞。於是揚恩哭了。

「……望將我們從一切罪孽中拯救出來,阿門。」


  

然後開始唱歌。有些歌是服役時在那朝氣蓬勃的船頭上學來的,大家知道,軍艦上往往有不少好歌手:

一個高貴的團隊,一點不比朱阿夫團①差,

①法國著名的輕步兵團,原由阿爾及利亞人組成,一八四一年起全部由法國人組成。

我們團的勇士們

不把命運放在眼裡,

烏拉!烏拉!真正的水兵萬歲!

歌詞由一位男儐相以一種動人心弦的低微音調唱出,接着,又有許多深厚美妙的歌喉齊聲重複。

但新婚夫婦卻只聽見某種遠方傳來的聲音,當他們互相注視,他們的眼睛便閃耀着一種迷濛的光芒,好像罩着紗幕的燈;他們一直手握著手,說話的聲音愈來愈低,歌特不時低下頭,在她的主人面前,漸漸感受到一種分外強烈而愉悅的恐懼。

這時那位當領航員的堂兄用他私人的藏酒為大家敬了一巡。他小心翼翼地將酒拿來,輕輕撫摩那躺倒的瓶子,說這酒是不能搖動的。

他講起這酒的來歷:某天出海捕魚時,只見海面上孤零零漂着一隻大酒桶;桶太大,實在無法將它弄回;於是他們在海上將它打開,裝滿了船上所有的罈罈罐罐。但不可能把裡面的酒全部裝完。他們向其他領航員、其他漁民打手勢,所有看得見的帆船便都聚集到這木桶周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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