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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歸線 - 28 /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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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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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就用你粗大的拇指彈點兒什麼。就彈那首慢板吧,那是你唯一會彈的鬼曲子。彈吧,彈完就剁掉你的粗拇指好了。

慢板!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沒完沒了地彈它,她覺得原先的鋼琴還不夠好,于是又租了一架臥式鋼琴,卻只是為了彈慢板!看著她粗笨的手指按在琴鍵上和身邊那株傻里傻氣的橡皮樹,我覺得自己變成了北歐神話中的狂人,他曾脫下衣服赤身坐在冬天的樹權上,往冰冷的海水裡擲核桃。這個樂章中有一種叫人惱怒的東西,一種莫名的悲哀,彷彿它已被書寫於熔岩中,彷彿它呈鉛和牛奶的混合色。西爾維斯特的腦袋偏向一側,像個拍賣商。他說,「彈彈另一個樂章,那段你今天練習過的。」


  

有一件抽菸服、一很好雪前和一個會彈鋼琴的老婆真是太好了,使人那麼輕鬆,那麼自在。你在兩個節目之間出去抽支菸,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是的,她的手指非常柔軟,不是一般的柔軟。

她也做蠟染活兒。想吸一根保加利亞香煙試試嗎?喂,鷄胸,我喜歡的另一樂章叫什麼?叫諧謔曲!太棒了,諧虐謔!這是沃爾德馬·馮·施溫辛祖格伯爵在說話,他生着一雙冷靜的頭皮屑色的眼睛,口臭,穿著俗氣的襪子。請幫忙往豌豆湯里加點兒麵包塊。我們星期五晚上常喝豌豆湯。

來點兒紅酒好嗎?紅酒是吃肉時喝的。他的聲音乾巴巴的,倒也利索。來支雪茄?是的,我喜歡我的工作,不過不大重視它。我的下一個劇本將要探討宇宙的多元觀念,用旋轉燈具和鎂光。

奧尼爾已經死了。

親愛的,我看你應當更頻繁地把腳從鋼琴踏板上抬起來。對了,這一段很好聽……非常好聽。你說呢?是的,劇中人物把麥克風藏在褲子裡來回走動。劇情發生在亞洲,因為這種氣氛更有益。

來一點安如葡萄酒怎麼樣?這是我們特意為你買的呢……吃飯過程中他一直這樣蝶蝶不休地胡扯,他這番話使人切實感到他已掏出自己割過包皮的鷄巴在朝我們身上撒尿。塔尼亞聽得厭煩死了,自從滿懷柔情蜜意回來後他一直不停地自言自語。塔尼亞告訴我,他邊脫褲子邊嘮叨,一泡熱呼呼的尿便源源不斷地撒出來,像有人刺穿了他的膀胱。一想到塔尼亞同這個破了膀胱的家伙一起爬上床我就來氣。

想想看,一個又窮又憔悴的狗雜種,被子裡塞着幾部下作的百老匯劇本,居然朝我心愛的女人身上撒尿,居然叫紅酒、要旋轉燈具、要在豌豆湯裡放油炸麵包塊。他臉皮真厚!再想想看,他居然躺在我替他弄好的爐火邊,什麼都不幹,只是撒尿!老天,你這傢伙,你該跪在地下好好謝我才是。難道你沒有看見你屋裡有了一個女人?難道你看不出她已厭煩了?你竟然還沙啞着嗓子告訴我——「好了,我告訴你……有兩種方法看待……」去你媽的兩種看待事物的方法!去你媽的多元世界和你的亞洲人的音響效果!別把你的紅酒或安如葡萄酒遞給我……把她讓給我……她是屬於我的。你去坐在噴泉邊上好了,讓我來嗅紫丁香!弄出你眼睛裡的頭皮屑……把那個見鬼的慢板裹在一條法蘭絨褲子裡!還有別的小樂章……你那衰弱的膀胱造出來的所有小樂章。

你那麼自信、那麼有心計地朝我微笑。我把你奉承得忘乎所以了,知道嗎?就在我聽你說蠢話的問時她正在撫摸我——只是你沒有看見罷了。你以為我樂意受磨難,你說那是我該扮演的角色。好吧。

問問她,她會告訴你我是怎樣受磨難的。「你是個癌病人、狂人。」那天她在電話上這麼說。她現在得到這個癌病人和狂人了,不用多久你也會在身上找到疥癬的。

她的血管快炸了,我告訴你,你的話一點意思也沒有。無論你嘮嘮叨叨地說多少也堵不住漏洞。雷恩先生是怎麼說的?「言語即意味着孤獨。」昨晚我在桌布上給你留了幾個字,可你卻用胳膊蓋住了。


  
他把她用柵欄圍起來,好像她是一位聖人身上一塊又臟又臭的骨頭。若是他有膽量說一聲「佔有她」,也許會發生一個奇蹟。只要說聲「佔有她」,我發誓一切都會圓滿解決的,何況我或許不想要她呢。不知他曾想到這一層了沒有?或許我會暫時佔有她一會兒,過後再把她還給他,她會變得更好。

可是把她用柵欄圍起來總不是辦法,你無法把一個人圍住,沒有人再這樣幹了……你這可憐的、乾癟的雜種,你以為我配不上她,以為我會玷污她、褻瀆她,可你不懂一個被人玷污過的女人是多麼妙不可言,不懂接受別人的精液之後一個女人會更光彩照人!

你以為有一顆充滿柔情蜜意的心就足夠了。也許對某一個女人是這樣的,可你連心都沒有了……你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大空尿脖。你在磨利牙齒,扯着嗓門大叫大嚷,你像條看家狗一樣跟在她屁股後面跑,到處撒尿,她不把你當作一條看家狗……卻把你看成一位詩人。她說,你曾一度是位詩人。

現在你又是什麼?勇氣,西爾維斯特,勇氣!把那個麥克風從褲襠裡拿出來,放下後腿,別再四處撒尿。我說,拿出勇氣來,她已經從你身邊逃開了。告訴你,她早已被砧污了,所以你還是把柵欄拆了為好。彬彬有禮地問我咖啡的味兒是否比石灰酸好點兒也沒有用,我不會給嚇跑的。

把老鼠藥放進咖啡裡好了,再來點玻璃粉。尿一泡熱氣騰騰的尿,再扔幾顆荳蔻進去……幾個星期以來我一直過着一種群體生活,我不得不同其他人一道過日子,主要是幾個瘋瘋癲癲的俄國人、一個醉醺醺的荷蘭人和一個叫奧爾加的大塊頭保加利亞女人。俄國人則主要是指尤金和阿納托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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