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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笑 - 31 /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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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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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伯來從這一日起,竟在溫家奔走服侍。因與娘子勾搭得情濃,更加替心替力。燒火打水,不必說起。可笑娘子用的淨桶,溫阿四捨不得娘子自倒,偷忙捉空,雙手擔到坑廁邊去。獨有堵伯來偏要奪去獻勤,這就是穩穩燒湯的本相了。但恨既生亮,何復生瑜,天成一對冰族也。當時朋友們見堵伯來在溫家操作營苦,弄得偃蹇不堪,做一首《蝶戀花》詞,一則憐他,一則嘲他。道:

破布衫衣醃白帽,才捧茶湯,又喚燒泥灶。滿麵灰塵斜壁靠,只因要守飛頭到。


  

人有多般難測料,送盡黃金,偏買奴才叫。豈是相如貪窈窕,甘心滌器由人笑。

詞末二句,打着在溫家娘子身上。溫阿四因得他替力,只妝聲做啞,且懼怕娘子,那敢提防?光陰迅速,住過半年,人人曉得堵伯來與他家娘子結下私情。一班閒漢,從此不叫他是老堵,新起一個雅號,通叫他是「雙花郎」。起初還背着溫阿四,暗裡取笑,叫他幾聲;後來竟當了溫阿四面前,你也叫,我也叫。堵伯來好生沒趣,溫阿四卻又認真不得,惟有吞聲忍受。

一日,合當有事。前面絲行主人之侄也最好賭,因與堵伯來相熟,便常到溫家去賭錢。主人家打聽得真,悄然步到溫家要去拿賭。恰好溫阿四不在家中,其侄兒同着三個閒漢,正在那裡鬥牌。猝然見叔子走進門來,慌了手腳,竟躲入溫家裡面去,打從後門逃走。做叔子的要趕捉侄兒,一徑也跑到裡面去。誰知堵伯來為有賭客在家,一連幾夜未睡,那日以乘溫阿四他出,青天白日,摟着娘子大弄。弄得倦,兩個雙雙抱定,鼾鼾睡着。主人家趕到裡面,不見侄兒,但見他兩個交酣睡。猛觸起溫阿四舊日的怨氣來,不曾發泄,好藉此機會,出他一場大醜。搜尋了一條繩索來,輕輕塞過他兩個頸下,便用力扣緊,大聲叫喊拿姦。堵伯來和那娘子睡中驚覺,魂不附體,褲兒通沒有穿,早已雙雙牽出大門。觀者如市,也有罵的,也有笑的,也有假意來勸,在婦人腿邊亂摸的。就有幾個逃緝公差,要扯他們去見官的。就有幾個慣吃屄食,挨身在裏邊,說合打諢的。那主人家見聚集人眾,將自己心跡剖明道:「小可是做經紀人,原不合管這樣閒帳。只因這個後生,本貫湖州,在小行發賣絲貨。溫阿四哄他到家賭錢,小可與他父祖相知,特地到溫家苦勸,那後生還未開口,溫阿四便惡言毒罵,哨領多少無賴,揎拳便打。小可忍辱而歸,此後與他絶不往來。聞其賭得精光,連身子通寫來作抵。他好好有父母,有妻室,有家業,弄得他父母斷絶,妻室撇下,家業飄零,不得還鄉,逼為奴隷。誰知那烏龜把美人計圈住了他,所以迷魂失智,直算到這等狼狽。前日怪我說陷人坑,今日你的老婆青天白日,和着漢子亂搗,可還不叫人陷人坑麼?偏恨那烏龜大言不慚,所以小可要在眾位面前獻其醜行,好教他做人不成。只是這後生小可與他家三世交厚,他便不揣我,我何忍去擺佈他?眾位也不消拿去見官,但趕逐這烏龜出境,不許住在地方上罷了。」眾人中也有幾個肯做好事的,齊聲說道:「有理,免其到官,趕他搬去。得饒人處且饒人,快快解下繩索,放回家去罷。」看者嘆息道:「從來說冤家路窄,如何恰被那主人撞見?要出胸中宿氣,便下這只毒手,使他置身無地。」有詩說得好:

不是冤家不矣頭,冤冤相報恨方休。


  
只看吳越相逢路,猶記夫差勾踐游。

溫阿四走回半路,就有人把他家裡,報與知道。溫阿四又羞又苦,不敢回家,躲在鷲峰寺中,直捱到黃昏人靜,打從後門進去。只見娘子坐在廚下,咒罵啼哭。見丈夫歸家,把把他揪住胸脯,撞下十來個頭拳,要死要活,道:「你走了屍靈出去,平白地被野肏娘的趕上門來,把奴屈陷。他怪你留住小畜生在家賭錢,故意將奴丟醜。奴就要偷漢,難道沒有夜裡工夫,青天白日好做這椿事?他與堵伯來一向有怨氣,今日乘他睡着,一條索子先扣了奴,便去縛他。雙雙拽到街坊上,要拿去見官。他又非地方,又非四鄰,又非親族,何等樣人,便要拿我去見官?奴也巴不得見官,就有明白了。卻被眾人勸住,使奴有冤不白。都是你天殺的開什麼瘟賭場,累我老娘沒來由受人羞辱。」溫阿四獃坐半晌,並不發半言,但問一聲道:「堵伯來今在那裡?」娘子道:「短命的禍種頭,奴怎曉得他死在那裡?」溫阿四連忙點個燈兒,照到前面,只見堵伯來滿面涂血,如死人一般,擋在門首地上。溫阿四反吃了一驚,心裡暗想道:「這廝必定被那主人打壞,所以血流狼藉。」放下燈火,扶他到裡面安息,反用好言解慰。誰知通是那婦人的奸計,恐怕丈夫回家,翻臉動氣,故自己先妝個撒潑抵賴,嚇得丈夫不敢開口,又分付堵伯來也妝個打壞模樣,使丈夫只疑是主人行兇屈陷,不疑到枕上就擒一段風流罪過。有智婦人用一床錦被,通遮蓋過了。所謂憑你奸似鬼,教吃老娘洗腳水。從來會偷漢的婦人,未有不欺瞞丈夫者。可笑丈夫枉生七尺,空有鬚眉,小則被其巧言飾騙,大則受其毒計傷身。只看下面,便知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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