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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雲翹傳 - 43 /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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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雲翹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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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生出來,便着父親先回,自卻到東廊下來見宦氏。只見宦氏母子、宦鷹宦犬等人,都在那裡。宦氏遠遠望見丈夫,忙對計氏道:「娘,那來的不是束郎?」計氏一看,果是女婿,忙叫道:「束郎快來。」束生走近前,大家抱頭而哭。

宦氏道:「郎君怎也在這裡?」束生道:「都是你帶累我的。」因跌腳道:「小姐,小姐,你那花奴事發作了!」宦氏聽了,一時想不到,因問道:「這話是怎麼說?」束生道:「有甚說,王翠翹恨你母子刑害他。他如今嫁了徐大王,特發兵拿你來報仇。我以當日不知情,故得免死。


  

你們自作自受,卻將奈何?」宦氏聽了此言,一似高山頂上塌了腳,又如萬丈深潭覆了舟,連連頓足道:「罷了,罷了!斷送了,完成了,我宦氏遇著對頭了!今悔之遲矣。我當時曾道過,斬草不除根,臨春又要發。娘,都是你道『彼一婦女耳,兒何防之深也』。我道婦人得遇其權,勝似男子,今果然矣。

但郎君與他有德無怨,今為堂上賓,寧忍視妾為堂下虜,可無半語相援否?妾當日雖獲罪王娘,並不曾唐突夫君。夫君何不推愛王之餘波及我乎?」因泣數行下。束生道:「同舟吳越猶相顧,況乎夫妻之間。已于彼處哀求再四,已蒙開一綫生路,但磨滅恐未能少耳。

此人恩怨最是分明,我講到觀音閣一端,他便許我領人。事到不堪處,小姐須善辨之!」語未終,中軍有令帶各犯進見,一齊推擁而入。

卻說王夫人見束家父子已去,走下位來,以手攙覺緣、姥姥,道:「覺緣師兄,可認得濯泉麼?姥姥可認得花奴麼?」二人看得獃了。夫人對覺緣道:「我就是那送你金鐘銀磬,被薄倖謀賺的王翠翹,你難道就不認得了?」又對姥姥說:「我就是花奴,被計氏打二十,發在你名下刺繡澆花的,難道相忘了?」覺緣仔細看看,然後道:「妹子你還在麼?前薄倖回來,道你不服水土死了!我捨不得你,替你起靈座,設道場,看經唸佛,禮懺持咒,不知道妹子卻在這裡做娘娘,恭喜恭喜。」兩人見了禮。姥姥點頭道:「老身嚇痴了,原來就是束家的王娘娘。

受了許多苦,也有今日。我時常掛念你,不知落在何處,原來恁般好!須看顧我看顧。」夫人道:「特請你來報恩。」徐海因作揖道:「夫人勞二位庇救,時刻不忘。

今幸相逢,大稱闊念。」叫左右取黃金二百、白銀四千,一半送師父助道修行,以報庇格之德,一半送姥姥養老終身,以報全命之恩。姥姥叩謝受了。覺緣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本,方便為門,救難全生,乃吾輩本等,何勞千歲如此厚禮?貧道乃方外之人,金帛亦無所用。

承賜轉壁,為軍中支用。」徐海道:「些小微資,不足以報大德,聊為養道之用,上人深毋深卻。」夫人道:「道兄寶庵已經兵火,回去也須修葺,微禮受下莫辭。」覺緣只得受了。

夫人分咐設座,道:「暫屈二位一坐,看我王翠翹今日報仇雪恥。」覺緣、姥姥坐在夫人下首。

一聲鼓響,藍旗手唱名,第一起犯人進。卞豹領宦氏、計氏、宦鷹、宦犬、薄倖、薄婆等跪下。去了枷鎖。夫人道:「薄婆陷人入井,薄倖賣良為娼,薄倖依誓,用刀碎其身,餵馬;薄婆梟了首級。」刀斧手應了一聲,將薄婆割下頭來;薄倖一條草蓆捲起,如束薪一樣,用繩索捆緊。兩人拿定,一人舉刀,從腳上直割到頭,割做百餘段。鮮鮮活活的一個人,立時變做一塊肉泥,看者驚得半死。

報說割完,夫人分咐拌入草料中,分開餵馬。叫着宦氏,宦氏唬得只是抖,應道:「夫人饒命。」夫人道:「宦小姐,你好計策也,你好忍耐也,你好惡取笑也!凡事留一綫,久後好相見。今日相逢,你不能活了!」宦氏連連磕頭道:「夫人,賤妾實該萬死,但求夫人念供狀寫經,去而不究。


  

妾非不知尊敬夫人,但勢不兩立,一念不能割愛分寵,遂造這段冤家。乞夫人原宥。」夫人低首多時道:「欲餐爾肉,剝爾皮,以消兩年之恨!所以不死者,去則不追,尚有開籠放鳥之意。爾之活罪,自不能辭。」宦氏道:「罪自當領,只求從輕發落。」夫人道:「臨淄劫我,果屬何人,快些說來,少分你罪。」宦氏道:「行計雖是宦鷹、宦犬,發縱指示原是賤妾。軍隨將轉,實妾之罪,他們不過依令而行。

若將他來抵妾之罪,妾心何安!」夫人道:「你倒還是個任怨的女子。叫刀斧手,將宦鷹、宦犬梟了首級,以為宦門豪奴之戒!」刀斧手應了一聲,將宦鷹、宦犬找下,須臾之間,血淋淋兩顆人頭獻上。王夫人分咐將計氏拿下,重責三十。軍卒一齊動手。

宦氏抱著道:「願以身替!」夫人道:「你的只算你的,他那三十是要還他的,哪裡饒得!」姥姥看見,連忙跪下道:「老奴願替主母。」夫人道:「這個人情大得緊,只得聽了,只便宜了這老潑婦。姥姥你帶去吧。」姥姥謝了夫人,扶計氏出營。

計氏年登六十,身為一品夫人,何曾受風霜勞碌,門苦楚。自無錫劫來,受了無限苦楚熬煎,又加戰殺寒心,軍門殺人如麻,年高膽怯,也活活驚殺了。姥姥只得在營外守着屍等他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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