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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 84 / 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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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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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以後,又上樓,一切都像先一天那樣進行。在同一個角落裡,愛妮絲又擺上酒瓶和酒杯,威克費爾德先生就坐下來飲酒,還飲了不少。愛妮絲彈琴給他聽,坐在他身邊,一面做針線活,一面談話,又和我玩紙牌遊戲,還時間恰好地準備好茶;後來,我把書拿下來,她看了看,然後她把有關那本書的知識講給我聽——雖然她說那算不了什麼,但實際上並非如此——還告訴我學習和瞭解這些書的最好方法。我現在寫着這些時,她又出現在我眼前,我看到了她溫柔、安詳、恬靜的舉止,聽到她平靜悅耳的聲音。

從此她給予我的一切影響深入到了我的心間。我愛小愛米麗,我不愛愛妮絲——不,只是完全不是那樣一種愛——可我覺得,無論愛妮絲在什麼地方,那裡便有善良、安寧和真理;多年前我見到的那教堂的彩繪玻璃窗的柔和光線永遠投在她身上了,我接近她時,那祥光也投到我身上,她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披上了那種祥光。


  

她該去就寢了,在她和我們分開後,我向威克費爾德先生伸出手,也準備走了。可他攔住我說道:「特洛伍德,你喜歡和我們一起住還是想去別的什麼地方住呢?」

「和你們住在一起,」我立刻答道。

「真的?」

「如果你願意,如果我可以!」

「嘿,孩子,我怕這裡的生活沉悶得很呢,」他說道。

「我和愛妮絲一樣不覺得沉悶,先生。一點也不。」

「和愛妮絲一樣,」他慢慢走到大壁爐前,然後靠在那兒說道,「和愛妮絲一樣!」

那天晚上,他飲酒,一直到兩眼充血(也可能是我的幻覺)。倒不是當時我看到了——他一直眼朝下看並用手遮住眼——而是在那之前的一會兒我注意到了。

「現在,我想知道,」他喃喃道,“我的愛妮絲是不是對我厭倦了。我什麼時候會厭倦她呢!可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完完全全是另一回事。”

他在沉思,不是對我在說話,所以我也不做聲。

「沉悶的古宅,」他說道,「還有單調的生活;可我必須把她留在身邊。如果想到我會因死而離開我的寶貝,或我的寶貝會因死而離開我,如果在這最快樂的時候這想法便像一個鬼影那樣來紛擾我,那就只好讓這想法沉浸到——」

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慢慢踱到他先前坐過的地方,機械地做從空瓶裡倒酒的動作,放下瓶,又踱回來。

「如果她在這兒感到痛苦,」他說道,「那她離開後又會怎麼樣呢?不,不,不。我決不能做這種試驗。」

他在壁爐那兒靠着沉思了那麼久,我無法判斷我究竟應冒着會驚動他的險走開還是靜靜待到他清醒。他終於清醒了,朝屋內周圍看看,直到他的眼光與我的眼光相遇。

「和我們一起住嗎,特洛伍德,呃?」他說道,又像平時一樣了,好像回答我剛纔說過的話一樣。「我很喜歡那樣。你是我們倆的伴。把你留在這兒太好了。

對我好,對愛妮絲好,也對這對我們大家都好。」

「我可以肯定,這對我好,先生,」我說道,「我很高興能留在這裡。」

「好孩子!」威克費爾德先生說道,「只要你喜歡,你就在這兒住下來,」他為此一面和我握手,一面拍拍我的背,並說晚上愛妮絲走後,我如果想做什麼或想讀書消遣,盡可以去他的房間——如果我想有個伴而他又在那裡的話——和他坐在一起。我為他的關心向他道謝。不久,他下樓去了,可我並不覺得睏乏,於是因了他那番允諾,我也拿了本書下樓去消磨半個小時。

可是,見到小圓閣那辦事處的燈光時,我又被一種力量吸引着要去尤來亞·希普那裡,我覺得他有讓人着迷之處。於是,我就去他那裡。我發現尤來亞看上去那樣專注地讀一本厚厚的大書,他用瘦長的手指劃過他所讀的每一行,在每一頁上留下了粘濕的痕跡(或者是我的想象吧),就像一隻蝸牛一樣。

「你今天工作到很晚了,尤來亞,」我說道。

「是的,科波菲爾少爺,」尤來亞說道。


  

你為了更便于和他談話,就坐到他對面的凳子上,這時我才看出他臉上並沒有真正的微笑類的表情,他只能把嘴往寬裡咧,在他的雙頰下分別擠出一道生硬的皺紋來代替微笑。

「我並不是在為事務所做工作,科波菲爾少爺。」尤來亞說道。

「那是做什麼工作呢?」我問道。

「我在學習增進我的法律知識呢,科波菲爾少爺,」尤來亞說道,「我快要讀完《提德訴訟程序》了。哦,提德先生是多麼偉大的作家啊,科波菲爾少爺!」

我的凳子就是個瞭望台。他說了那句讚歎話後又讀書並用食指指着讀過的每一行,我則一直觀察着他,看到他的鼻孔又薄又尖,中間還陡然凹陷下去。它們很奇特地一張一縮,令人看了不舒服;好像它們在代替他那几乎從沒眨過的眼睛來眨動。

「我想,你是一個了不起的法律學者了吧?」我看了看他後說道。

「我,科波菲爾少爺?」尤來亞說道,「哦,不是!我是一個很卑賤的人。」

“我看出,我對他的手的感覺不是幻覺,因為他不時把兩手掌心相向搓來搓去,好像除了偷偷用小手帕不斷擦外,還要把它們捏干、捏熱。

「我很知道我是世上最卑賤的人,」尤來亞·希普非常謙卑地說道,「不管別人是什麼樣的人。我母親也是一個很卑賤的人。我們住在一個卑賤的地方,科波菲爾少爺,不過也有許多可感謝的方面。我父親先前的職業很卑賤,是個教堂看墓人。」

「他現在是幹什麼的呢?」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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